13 少女

    “你回去吧，现在不太方便……”在她敲门之后尤莱亚给阿什莉开了门，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她进去，反而抵着门将她拦在了外面。

    阿什莉从佩雷尔曼医生那里开到了安全可靠的药物，可她编好了说服自己的借口去见尤莱亚时，却对上他这样一副反应。他神情紧张双手紧紧抓着门把手，好像她会冲进来吃了他似的。按照以往两人相处的模式也许他的警惕并没有错，但今天起码在来找他的理由上，阿什莉只是单纯送药过来。

    尤莱亚看上去一夜都没有睡，他眼瞳里泛出红血丝，金色的短发也显得凌乱，透过他的领口能看到他脖子上细密的抓痕。这很反常，不是说尤莱亚身上的伤，他总会被客人们施加暴力，可他那么麻木，没人会让他表现的这么不安和恐惧，并且还有一点让阿什莉没法忽略。

    甜腻的信息素都从门缝里溢出来，Omega的信息素，闻着让人头皮发麻。这显然不会是尤莱亚的气味，对此没人会比阿什莉更清楚，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里面是怎么回事？”阿什莉举起双手，她做出这动作表达自己毫无威胁，但尤莱亚却没因此放松警惕。

    “有人，所以你不能进来。”他简短的说明，语气和态度鲜有的强硬。

    阿什莉皱眉：“发情期？尤莱亚屋子里面是谁？”这么浓烈的信息素她只能想到这一种情况。

    “不关你的事。”尤莱亚想要在她面前阖上门，却被阿什莉用机械手将门缝抵住，“哐”的一声门夹住了她的手。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吓人，但事实上合金制造的义肢强度比原本的rou体高得多，怪异的电信号让阿什莉扭曲了面孔，但不是因为疼痛，更像是某种酸胀的刺激，提醒她不要给义肢过多的负担。

    “真是的，起码听人把话说完。”她往前迈了一步，将手提的袋子举到他眼前：“我带了抑制剂。”

    尤莱亚的瞳孔缩了一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勉强开口：“你……你不可以进来。”

    “你要把我关在门外吗？大冬天的，何况你确定不需要任何帮助？”阿什莉没有在装可怜，只是她原本的预期里不包括进不了屋就走这一项，今天晚上她没有安排任何事，就这么回去的话又冷又无聊。何况让尤莱亚一个人照顾另一个发情的Omega，这怎么想都像是地狱笑话一样让人笑不出来，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尤莱亚犹豫着从阿什莉手中接过装了抑制剂的袋子，他的眼神里尽是不确定和挣扎：“你不可以碰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他就做出了让步，这表明他确实需要帮助，又或许在这种不安定的情况下，他想要有人陪在身边。

    “好的。”阿什莉点了点头，她也许对待尤莱亚总是粗暴，可她当然不是禽兽，只不过她很少将自己的良心和善意他表现出来，可这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种族仇恨。说到底Omega是需要悉心照顾的存在，这种想法才符合她的本心。

    脚刚踏进门阿什莉便感到一阵晕眩，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发情期的Omega，可这个气味浓烈到让她头晕，比起吸引力，阿什莉的第一反应甚至是生理上感到不适。眼前完全是异常状况，绒花味的信息素浓烈到像是掺杂了大量劣质溶剂的油漆，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她看向屋内，尤莱亚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瘦小的女孩子，陌生的面孔，五官太过稚嫩看上去甚至像是个成年。她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脸色苍白的完全不像是陷入发情期，她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阿什莉进屋的时候女孩对活生生的Alpha全然没有反应。

    “她是谁？”阿什莉本能的往窗户边挪了挪。

    尤莱亚从袋子里拿出抑制剂，他从瓶子里倒出两粒白色的胶囊化开到水杯里，阿什莉注意到桌子上新添了一个茶杯：“爱丽丝，她本来寄宿在教会孤儿院。”他同阿什莉解释，然后走到床边扶起女孩的头，小心翼翼的将融化的抑制剂喂给她。这并不容易，失去意识的小姑娘咬着牙关浑身发抖。

    出于人道主义教会确实会收留战争孤儿，直到他们被好心人收养，阿什莉没关注过这些，毕竟她的生活一团糟，处理好自己的事就已经让人精疲力尽。好吧，尽管战争让人心被仇恨和绝望填满，但她总还知道知道小孩子们是无辜的。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不对，现在是什么情况？”阿什莉很快进入状态，她看着小姑娘咽下药，虽然脸色没什么改善，但似乎身体的颤抖停止了些。

    尤莱亚小心将她放回床上：“她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阿德里安神父滥用职权，他以虐待这些孩子们为乐。”

    “你说谎。”阿什莉一口否认。这怎么可能呢？神父是这一带的名人，大家都说他善良谦逊，温和有礼。

    可尤莱亚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他替女孩盖好被子：“他还通过教会医疗站出售非法药物牟利，甚至拿这些孩子做人体实验。”

    “尤莱亚！”他说的话阿什莉一个字都不会相信，雅利安人所说的话怎么可能相信，他毫无证据居然敢诋毁一位好心肠的神父。

    尤莱亚并没试图说服她，他只是对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然后苦笑了一下：“这些不关你的事阿什莉。”

    阿什莉张了张口，可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法像往常一样擅自闯入他的私域，她看出尤莱亚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语言都写着拒绝。这次的事情并不止关系到他本人，他的同伴，比他更需要被帮助和保护的对象，尤莱亚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阿什莉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讨论这些的，在他心里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诚如尤莱亚所言，即便神父真的私下里迫害雅利安人也与她无关，说到底这些都是他们犯下战争罪的报应。可是在非战争年代虐待一个这样的小女孩，阿什莉往床上看了一眼，她没法说服自己这是合情合理的：“有什么需要我……”

    “抑制剂的事谢谢你。”尤莱亚打断她，他走到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不要现在，求你了，改天我可以免费给你cao……我不想打扰爱丽丝休息。”

    他用哀求的语气生生在两人之间刻入一道沟壑，这番话听着合情合理，就像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嫖客和娼妓，而他顺从的态度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却让阿什莉生心里一股无名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她不是来折磨他的，她只是想要帮助他……

    这念头一瞬间就把阿什莉自己吓得一个哆嗦，不，她不是指自己对他有什么心思，只是，只是现在尤莱亚身后的那个孩子明显需要帮助。

    “我分得清场合。”阿什莉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先把神父的事情说清楚，还有你总不能把她就这么安顿在你家，她需要医生。”

    这个名叫爱丽丝的小姑娘确实是现在最重要的人，尤莱亚低头沉默片刻：“……对，爱丽丝确实需要医生。”他闷闷的说：“她的情况很糟，分化期被注射了诱导药物，体温没法控制，信息素也是。”说着尤莱亚露出苦闷的神色，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没法解决的问题。

    “等一下，干扰分化？这是违法的。”阿什莉抓住了尤莱亚话中的重点。用药物干扰自然分化是有违伦理的非法行为，他对神父的指控可是相当严重。

    尤莱亚确认的点头，但和她的对话中并没有显露出更多情绪，相反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些疏离：“你不相信我的话……也对，毕竟阿德里安看上去是个道德高尚的神父。”

    “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阿什莉突然开口打断他：“不管是谁把她弄成现在这样，这个孩子需要更专业人士照顾，我知道有人可以信任。”这种时候佩雷尔曼那张总是写满忧郁愁苦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尤莱亚睁大了眼睛：“你愿意帮忙？”为什么她又出手帮他，次数太多了，每次都在他需要的时候。

    “不是帮你，是帮这个孩子。”阿什莉正经道：“我去联系人。”阿什莉清楚佩雷尔曼医生一定会救助这个孩子的，就算她是雅利安人，他对他们的感情和她不一样。“该死，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是下班了……”

    因为不想和他关系太好，阿什莉没在通讯器上储存医生的号码，只有办公室的座机，她万万没想到这有一天也会成为困扰。阿什莉打开通讯器，在几声盲音之后有人接通了电话：“喂，这里是康复科……”

    “佩雷尔曼医生，我需要帮助。”听到熟悉的声音，阿什莉心里松了口气。

    “阿什莉？”医生在另一头显出了惊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