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季允宸，高二）

    季允宸坐在图书馆的租借柜台发着呆，她拉开身后那扇窗的窗帘，一眼望去底下便是篮球场。

    唉…她这个篮球队的王牌今天本该在那里练习的，但如今她却无所事事的坐在图书馆里，真是有够无聊透顶。

    季允宸的三年级学姐、也就是原本应该要在图书馆值班的刘綺旻今天突然病倒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代替，刘綺旻只好拜託季允宸替她代一个午休的班，既然学姐都开了口，身为学妹的季允宸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季允宸缓缓抬起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绑着马尾、有着一对美丽凤眼的女孩子，她的表情冷冷的，但整个人感觉很有气质。

    「怎么了吗？」

    「请问你可以帮我找一本书吗？我查电脑里有、可是我在书架上找不到。」

    「嗯…那可能是有人先借走了电脑还没更新，或者是有人归还了、但还没放回架上吧？你可以告诉我书名吗？」

    「书名叫做，”女同志性爱高潮解析”。」

    季允宸虽然知道图书馆要保持安静，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因为这个书名听起来很惊人，而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居然一脸平静的、用认真又严肃的语气说出这个书名，而且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那女生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季允宸赶紧收敛住笑意，「呃，这个，我们图书馆有这本书吗？」

    「有，麻烦你帮我查查看。」

    季允宸开了电脑，键入那本书的资料，发现这本书在上午已经有人归还了，只是还没放回架上。季允宸从一旁的书车上仔细翻了翻，果然顺利的找到了那本书。

    「是这本吗？」

    「嗯，谢谢，我要借这本书。」

    「好的，学生证麻烦一下。」

    接过那女生手中的学生证，季允宸迅速的刷了卡、然后扫描了那本书的资料。

    她瞄了一眼这个女孩的名字，林敬瑞，名字倒是挺中性的，跟本人的长相不是很搭。

    学号10117…嗯…一年级…是新生啊？

    咦……？

    季允宸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赶紧再度仔细的看着那串号码，10117…这个女生是一年一班17号！？

    靠！！！那不就是她的直系学妹吗？

    她居然在迎新茶会之前就遇到了她的直系学妹，这也太巧了吧？更何况…她的学妹居然借了一本书名叫做”女同志性爱高潮解析”的书。

    真糟糕，她开始也想借这本书来看看里头究竟写些什么了。

    季允宸强忍住嘴角的笑意，心里暗暗盘算着，先不要揭穿这件事好了，等到迎新茶会林敬瑞见到她的时候，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季允宸笑笑的把书跟学生证推到了林敬瑞的面前。

    「谢谢。」林敬瑞拿起那本书然后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这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爱。

    季允宸忍不住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林敬瑞，除了那一对吸引人的美丽丹凤眼，她还有一个小而巧的鼻子，红润的薄唇、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皮肤看起来特别光滑，看来应该是有常常在保养吧？

    整体来说，林敬瑞就是个气质非凡、充满书卷气息类型的女孩。只是…林敬瑞为什么会借这本书呢？才高一就想要研读这本书的内容，难道她是les吗？如果不是的话，又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借这种书。

    唔…季允宸真的是万般的好奇，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衝动，反正林敬瑞是她的直系学妹，等之后熟一点再问好像比较有礼貌吧？

    还以为林敬瑞拿了书会马上转身离开，但她却是继续站在季允宸面前，感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允宸不禁疑惑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不是篮球队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图书馆？」

    季允宸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篮球队的？」

    「你常常在cao场那边练球，经过的时候都会看到啊。」

    「嗯…是这样啊，我今天是临时替我学姐值班的，平常不会在这里的。」

    「原来如此。」林敬瑞眨了眨她那双美丽的凤眼，淡淡地说道，「对了，虽然这样问可能有点失礼，但是你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吧？你有女朋友吗？」

    「誒？」季允宸皱紧眉头，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这个…是没有啦。」

    「哦，谢谢你，掰掰。」林敬瑞说完便大步的离开了图书馆。

    季允宸望着林敬瑞娇小的背影，瞬间燃起了一个念头，啊…这傢伙该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吧？

    若不是天天在球场上偷看着季允宸，她怎可能知道季允宸是篮球队的呢？

    而且又问她是否单身，这一切的一切都很明显了吧？

    长相帅气的季允宸身处在女校、而且又是篮球队的王牌，当然被不少女生告白过，而她身边也有好几个打扮中性、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甚至班上也有好几对班对，关于这种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虽然她自己并不是很明白恋爱这种事，但光是想像自己被男生呵护、依偎在男生怀里的样子她就觉得万般的诡异，或许比起男生，她可能真的比较能接受女生吧？

    「季允宸，你果然跟传言中说的一样，是个恋爱白痴。」在一次被某个女生告白后，季允宸便被对方这么说了。

    那个人说的确实没错，季允宸确实不懂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看过很多言情小说、也看了不少偶像剧，但她就是怎样都无法理解，什么叫zuoai上一个人的感觉。

    或许是还没遇到对的人，又或者是，她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叫做”爱”的这种东西可言。

    －－

    期待了好几天，终于到了迎新茶会的当天，季允宸刻意迟了一会，盘算着要等到林敬瑞已经入坐后、才要从容的出现在她面前好让她大吃一惊。

    到了茶会现场，果然如季允宸预计的一般，林敬瑞已经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就定位了。

    林敬瑞今天看起来依旧是沉静又端庄，那对美丽的细长凤眼充满了神秘感，季允宸不自觉开始有些紧张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林敬瑞面前道，「嗨，让你久等了。」她微微一笑，「刚才要练习所以迟到了。」

    「允宸，你太慢了，是要让我们的小学妹等多久？给我过来坐好。」三年级的刘綺旻一直以来都是季允宸最怕的人，整个学校她只听刘綺旻一人的话，根本就是刘綺旻说一、她完全不敢说二的那种地步。

    季允宸赶紧乖乖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是的，綺旻学姐。」

    「你还不赶快跟学妹打声招呼？」

    「喔，好。」季允宸转头对着林敬瑞说道，「你好呀，我叫做季允宸，二年一班17号，是你的小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季允宸直视着林敬瑞，然后开始期待着她的反应。

    林敬瑞把视线聚焦在季允宸的身上，面无表情的说，「我叫做林敬瑞，请多指教。」

    咦？就这样？

    季允宸又瞄了一眼林敬瑞，但她显然没有想要再继续接话的打算。但她似乎是注意到了季允宸的眼神，「允宸学姐，你有话要跟我说？」

    在图书馆遇到那天至今也不过才经过了三天，林敬瑞应该没有把那天的事情给忘了吧？更何况…林敬瑞不是应该喜欢自己吗？

    为什么她的反应就好像两人是完全没有过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一样？

    季允宸忍不住说道，「你应该记得我吧？在图书馆？」

    「嗯，记得。」林敬瑞点头道，「所以你那天应该有看到我的学号吧？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是我的直系学姐？」

    季允宸面红耳赤，只得愣愣地说，「那个…我想说…给你一个惊喜嘛！」

    刘綺旻哼了一声，「允宸，你少无聊了，幼稚死了。」

    林敬瑞居然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真是幼稚。」

    「喂，你们两个现在是要联合起来欺负我就是了？」季允宸苦笑道，「有一个严肃的綺旻学姐就很惨了，现在连学妹也是认真派的？嘖嘖，我以后日子可惨了。」

    刘綺旻白了她一眼，「允宸，你给我说清楚喔，我当你学姐是有多惨？」

    季允宸尷尬的笑笑，然后抓了抓头发。

    这时林敬瑞忽然转头向她问道，「对了，16号二年级的学姐还没有来吗？」

    「哦，她上学期就已经转学走了，所以我们班目前没有16号。」

    刘綺旻皱眉道，「什么？所以今年16号不就连一个学姐都没有了？」

    季允宸看着前方那个学妹左右两边空荡荡的座位，「好像是这样呢。」

    「允宸学姐，你…可不可以跟16号说说话呢？我想这样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她连一个学姐都没有很可怜。」

    「嗯…这样啊。好吧，反正阿沅也有交代我要帮她关照一下学妹。」

    季允宸乖乖的听了林敬瑞的建议去找了前方的那个一年级女生搭话，果然如林敬瑞所说，那个女生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高兴，对话中得知她的名字叫做郑安汝，是林敬瑞在班上的好朋友。

    郑安汝的妆容非常完整、而且染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感觉是有在用心装扮、爱漂亮的那种女孩子。

    但季允宸很快地就发现郑安汝的身形其实很适合打篮球，看起来运动神经也不错，便乾脆怂恿她加入篮球队。

    反正现在球队非常缺人才，要是能招募多一些新血加入球队，不仅可以增加实力、或许还可以顺便提振一下最近低迷不已的士气。

    而林敬瑞马上一口答应要担任图书委员一职，这倒是让季允宸松了一口气，多一个人可以和刘綺旻轮班，不仅刘綺旻可以轻松许多、自己也不用三不五时被抓去图书馆代班了。

    茶会结束，互相留了联络方式后，大家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总算等到放学，季允宸正打算回家时，却发现林敬瑞在校门口和一个穿着制服的一个高中男生站在了一块。

    那男生一脸嬉闹、而且不断的对林敬瑞手来脚来的，感觉十分轻浮，林敬瑞的表情则是非常不耐，还一直不断的在翻着白眼。

    季允宸心想，林敬瑞该不会是被外校意图不轨的男生搭訕了吧？

    她赶紧衝上前，然后挡在了林敬瑞和那个男生之间，然后咳了几声，「抱歉，请你不要造成她的困扰好吗？」

    那个男生和林敬瑞互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蛤”了一声。

    「我是这个女生的学姐，你看起来很奇怪，请你离她远一点好吗？」

    「呃？」那个男生似乎是傻了眼，只得愣愣地看着季允宸。

    「哈哈哈哈，唉呦，允宸学姐，你真是很逗趣耶，我很谢谢你想替我解围啦…不过呢…」

    林敬瑞疯狂的大笑着，笑到眼泪都快要飆出来了，「这个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啦，他叫做吴宇浩，是我男朋友。」

    季允宸尷尬的抓了抓头，「啊！是这样吗？可是看起来很不像啊，他感觉…誒…呃…怎么讲？就是在纠缠你啊。」

    吴宇浩乾笑了一下，「那还真是抱歉啊，要真是这么说，我可是从国小三年级开始，就纠缠敬瑞纠缠了整整七年呢。」

    「所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还以为你暗恋我誒！」

    林敬瑞跟吴宇浩又是一阵黑人问号，「蛤？？？」

    「就是我们在图书馆遇到的那天啊，你早就知道我是球队的，不是因为你有在观察我吗？然后你还套我话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耶，这些不就是代表你对我有意思吗？」

    「当、然、不、是！」林敬瑞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允宸学姐，真该说你是呆还是有趣啊？你真是…」林敬瑞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誒…所以不是喔？」

    吴宇浩亲暱地搂住林敬瑞的腰，「当然不是啊，瑞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她又不是同性恋。」

    「就跟你说在外面不要手来脚来啦！听不懂是不是？」林敬瑞瞪了吴宇浩一眼，然后用力的拨开他的手。

    唔，虽然自己从小就被说迟钝，但是不管怎么看，季允宸就是打从内心深处不觉得眼前的这两人是情侣。

    若他们真是一对，那为什么林敬瑞看着吴宇浩的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以男生的标准来说，吴宇浩的身高不高，大概只有165公分左右，比季允宸还矮上一个头，幸好林敬瑞个子娇小，两人站在一起还不至于太怪，但整体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允宸学姐，如果没事的话，我们要先走了。」

    「嗯…好啊…掰掰。」

    望着林敬瑞和吴宇浩亲暱的手牵着手逐渐离去的背影，季允宸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他们再怎么不搭，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好像没必要管那么多吧？

    只是为什么她居然打从有一种微微发酸的…很难以形容的…滋味？

    有点像是懊恼、又有点像是投篮投了一个大麵包的那种失落感，打从娘胎至今，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是很迟钝，又慢半拍，对于任何感受她总是不太能马上理解，但如果单纯的以开不开心的二分法来看，这肯定是一种不开心的感觉。

    呵呵……

    季允宸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自己的学妹和男朋友恩爱的画面，她居然会有不开心的感觉？

    这是不是有点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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