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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远侠士】摸个鱼(双性/孕期/没有逻辑随手写)

:“不是的,上次……”

    茎身上的摩擦越来越快,从铃口流出来的水充当了润滑的作用,侠士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炉上煮的水,身体的热度逐渐攀升,脑袋也开始不灵光,他一时停顿,薛直轻声提醒:“上次怎么了?”

    “上次……差点被阿坚发现、唔……”

    他咬住下唇,腿根控制不住地发颤夹紧,又怕再被呵斥,虚虚地拢着,时不时抽搐两下,瞧着十分可怜的样子。阳物上传来的快感越来越剧烈,他现在还云里雾里,明明连白天黑夜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是否真的如薛直所言真的不会有外人来打扰,就哆嗦着身体缴了械。黏白的精水洒在肚皮和未完全脱掉的里衣上,失去了视觉,那点腥膻的气味好像也因此格外明显。

    没给他缓神的时间,薛直用手指沾了精水揉上他紧闭的xue口,那处久未承欢,但还记得被捅开深入的快感,生涩而谄媚地包裹蠕动。他一面慢条斯理地搅弄着侠士的后xue,一面循循善诱:“总要与他知道的,你怕什么呢,每次提到阿坚都这么如临大敌,倒显得你我背着他偷欢一样。”

    侠士的意识原本还浸在方才的高潮中,闻言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讪讪道:“哪里有……”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讨论,两手摸索着捧住薛直的脸颊,对准大概是嘴唇的位置亲了下去。他亲得有些歪,只吻在嘴角上,补救般用舌尖笨拙地舔:“你要做就快些做吧……”

    薛直却不肯轻易地放过他:“我想借这一次机会公布你我关系。等来龙去脉查明后,就告知旁人你是我心许之人,你若不想大张旗鼓,也可以只告诉忘情他们。”

    “不行!”侠士下意识出声反驳,后xue又被添进两根手指。他那里还未被完全拓开,勉强吃进去四根,xue口隐隐泛痛,他疼得嘶了一声,本来就没想好借口,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得方才的反驳突兀而古怪。

    “为什么不行?”薛直把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摆成一个更容易使力的姿势,那四根手指不顾紧窄的xue口被撑得边缘发白,齐齐深入,抵在他阳心上研磨。侠士哭叫一声,腰身不住上挑,不知是迎合还是想逃离他的动作。薛直继续道:“他们都不会是乱说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

    侠士喃喃道:“阿坚……他、不能告诉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薛直的眸光已然变得幽深,而还有另一道目光,紧紧地依附在他身上。

    “独独不能告诉他?”

    薛直在他耳边轻声问,侠士游离的思绪猛然回缩,脊背发寒。

    “因为……他是我至交,忽然从朋友变成、呃!啊啊啊啊——疼……!”

    那四根手指被抽出,换成硬热的rou茎抵在xue口,直直破开紧窄的嫩rou一捅到底。扩张得太急促,且过程也称不上有多温柔,侠士久不经情事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住这样的鞭挞,他仰头哭喘,痛得两腿抽搐发软,眼前也阵阵发昏,根本来不及补完他拙劣的借口。

    “我来替你说,”薛直牢牢地压制住他的双臂,“忽然从朋友变成他父亲的‘续弦’,你恐和他生疏。不仅如此,你还担心他接受不了父亲突然和一个男子相爱,正如同——”

    他握住侠士的腰向下一掼,粗长的性物生生再进了寸余,结结实实地cao到最里。

    “正如同你告诉他,我接受不了你们在一起一样。”

    侠士的脑袋嗡的一响,身体明明因为情欲热烫发红,他却感觉被人赤身裸体地丢进雪地里,刺痛而冰冷。他狠狠哆嗦一下子,回过神来拼命挣扎,可体内的性器嵌进xue里,直接顶着最要命的地方研磨抽插。

    “不……不是!”他抬起腰臀意欲挣脱,xuerou被粗硬性物摩擦过去,激起又一阵酥麻快感,侠士登时失力坐了回去,痛意混杂着难以抵抗的酸涩,让这具被父子两人jian透了的躯体熟练地泌出水液,好减缓那股胀痛。

    侠士心乱如麻,惊惧不已。他哪里露了破绽,薛直是怎么知道的,阿坚又是否知晓。这些他全然不知,原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更难以思索这许多,竟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浑不知该做什么了。

    薛直将他紧圈在怀里,rou茎深深埋在窄热软xue,却不动弹:“还不过来吗?”

    侠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数息的沉默后,才意识到薛直刚刚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此间并无外人。

    他浑身僵硬起来,薛直今日表现的亲密、不着声色的问询,还有方才突兀的呵斥……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他明明猜到,却不敢相信,只是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

    不会的……

    一改方才的挣扎,侠士拼命地往薛直的怀里躲。好像有脚步声,又好像只有耳朵嗡鸣的乱响,终于,自脖颈传来手甲冰冷的触感,尖锐的铁物轻轻划过光裸后背,轻而易举地割破了侠士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奢望。

    “不……”他崩溃地企图蜷缩起身子,摇着头哭喊,“别看…阿坚、你别看…!啊啊啊啊啊……!!”

    到底是喊出来了那个人的名字。

    体内的rou杵蛮横地重新开始抽插,有如一柄利刃残忍地搅弄血rou,却因为对他身体的熟悉,即便动作粗暴也能激起他的快感。理智上的崩塌和身体的情热割裂又融洽,侠士浑浑噩噩地流泪,提不起心神去抵抗,一只手摸上他的下巴,用力抬起,来者一身甲胄皆未褪去,锋利手甲深深陷进他的脸颊,割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

    是薛坚的声音。即便看不见他的模样,侠士依然能想象出对方通红的眼眶和愤怒痛心的神情,他心如刀割,张口欲作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言可对。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事情败露的可能,也于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想着那些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破绽的借口睡去,可真到了要他解释的时候,他一个用以搪塞的理由都想不起来。毕竟眼下的情景是侠士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他被其中一人cao弄,另一人还旁看着。

    他忽地一颤,猛然扭过头去,那道血痕被拉成一个口子,薛坚恐他伤重,下意识松手,却听侠士道:“你走、滚出去!呜啊啊啊……”

    薛坚胸腔涌上一股巨大的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生疼,他想过侠士会求饶会狡辩,独独不曾想过他竟然会让自己走!分明他比父亲更早与他确认关系,平日里也是两人更加亲近,为何目下他要赶走的人是自己?

    一开始被父亲命令过来的时候,薛坚还残留着一切都是误会的可笑希望,直到他见辗转醒来的侠士对着薛直表露出未曾见过的亲近姿态,他亲耳听着对方道出那日营帐内的私情,又信誓旦旦地说同自己仅是挚友。

    他所钟爱的、以为能厮守一生的人,被亲生父亲抱在了怀里。薛坚痛如锥心,拳头越握越紧,终于猛地站起想要离开,却被薛直喝住,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不去看,耳朵却能听见薛直诱导侠士说出的话语,那些遮掩、那些谎言,无一例外地佐证了侠士负了两颗真心,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薛坚不信他是叛徒,也不信他爱玩弄人心。然而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信与不信。

    他应当去恨侠士,悲哀的是,薛坚知道自己内心的痛苦远胜于怨怼,他恨不起来,爱不下去,百般情绪交织冲击着这个少年人的心。不能辨出心绪,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不愿意离开。

    薛坚解去自己的手甲,重新抬起侠士的下巴,闭目吻了下去。

    即便在最可怕的梦里,侠士也没有陷入过这样荒诞的境地。

    他的rouxue早叫那柄长枪挑开撑圆,因着不曾耐心做过前戏,有些轻微撕裂的痛意,蛮力捅干之下,xue周微微红肿,晶亮亮蒙着水光,不难想象待事必会有多yin靡可怜。

    而这只已经容纳到极致的xue眼,竟还能叫人从缝隙挤进根手指,被撑得一丝褶皱也无的rou环生生往外扯去,隐约泛出白色,薛坚不顾他忍痛的吟哦,顺着窄小空隙再填进去手指,来回抽弄。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称得上有些粗暴地勾开后xue,硬是扯出一个小口。侠士察觉到他的意图,惊慌地劝阻:“不能两根一起,会裂的……哈啊、呜——”

    他死死咬住下唇,脑袋突突地发疼,撕裂的疼痛充斥着后xue,薛坚扶着他的阳物挤进xue里,强行破开的粗暴行为让这口窄xue更加不堪承受,被拉扯到极限的xuerou裂开细微伤口,渗出丝丝血液。

    薛坚同样被前所未有的紧致感刺激得咬紧了牙关,他发泄怨气般一顶到底。侠士被布条遮住的两眼翻白上翻,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一截红舌抽搐卧在嘴中,被这一顶压榨完最后的理智。

    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好疼,裂开了……呜呜……”

    “疼、不要动……求求你,阿坚……薛直……”

    他不住地摇着头,泪水浸湿了黑布,好歹还知道求饶,可惜在这样的情境下怎么说都是错。薛坚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心中不是没有怜惜,他伸手摸了摸侠士的下唇,拇指压在他轻微颤动的舌苔上,低声提醒:“你还没有回答阿坚的问题。”

    他将性物抽出大半,好给侠士思考的机会。那种可怖的满窒感褪去许多,但压在舌头上的手指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含着异物,涎液控制不住地分泌,声音也因此变得含糊:“我并非、故意隐瞒……”

    侠士吞咽着口水,喉咙的收紧令薛直的眸光越发幽深,侠士无知无觉,还在绞尽脑汁:“当时阴差阳错……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唔!”

    原本伏在舌苔上的拇指猛地一挺,直直捅到了喉眼,侠士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头,撞到了薛坚的肩膀上,剩下的四根手指牢牢控制住他的下颌,让他不得不承受喉rou被摩擦搅弄的呕噎感。

    好难受,喉咙被捅得好疼,下面也痛……

    泪水顺着斑驳湿痕缓缓淌下,未及凝结又被新的眼泪洗过,漆黑一片的视线里,侠士听到薛直警告的声音:“我不需要搪塞。”

    那根可怕的手指终于撤去,侠士狼狈地咳嗽着,腰腹又从背后被人用手圈住,薛坚同样抽出些许,但更加用力地顶了回去,才休息没多久的xuerou被撞开碾过,艰难地泌出水液润泽这场蛮横的性事。

    “别动……哈啊……”

    薛坚紧紧地抱着他,他远做不到父亲的不为所动,凑到侠士耳边几乎是乞求般对他道:“回答我,回答……我们。”

    侠士张了张嘴,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有什么字眼堵在嗓子里,他徒劳地尝试了几次,那种熟悉的心悸感再次将心脏攥住捏紧,无论他如何努力想要说出来,都有一股力量阻碍着他道出口。

    究竟是什么让他回到过去,又为什么让他即便返回也不能将一切坦白相告,如果不想他改变历史,何不让他死在洛阳的战场上!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侠士生生咽下,他费力地呼吸着,忽地肩膀耸动,既哭又笑:“不,我无话可说。”

    这便是他给他们的态度。

    薛坚愤愤地咬在他的肩膀上,侠士倒吸一口凉气,身体颤抖,xue里的两根rou茎重新抽插挺送,顶得他几乎坐不住身子。后xue太过狭窄,两根东西抵在一起更是拥挤,薛直和薛坚的动作都不是太快,但不约而同地插得极深,他们偶尔错开,偶尔一齐深入,侠士只觉得自己像被兵刃捅了个对穿,疼痛和残忍的快意充斥着身体。

    到了这地步,他反而不再求饶,惩罚意味的性事带来的痛苦,竟予他些许心安。

    “对不起……”侠士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伴随着啜泣与哽咽。薛直没有听清,却奇异地领悟到他赎罪般的心情,他抬手抚摸上侠士胸前的乳粒,指腹轻轻摩挲着细缝,挺腰送入性物时,也会刻意顶过肠壁敏感的地方。

    细密的快感犹如点点星火,汇聚燃烧,侠士仰头喘息,不明白薛直的态度突然软化是因为什么,他颈侧被贴上嘴唇,舔舐啃咬着脆弱的皮肤,这个是阿坚?又有手握上他半软的阳物,来回taonong,这又是谁……被蒙蔽的视线减弱他直面两人的羞耻感,又在他被两人同时挑弄爱抚时成倍地返还回来,他分不清谁是谁的手,也无从推拒,只能任由对方施为,哪怕摧心剖肝。

    “你是否……真的通敌?”

    侠士一个激灵:“我没有!呃啊、啊啊啊——”

    他后xue紧缩,薛直闷哼一声,掐着他的腿根用力地顶开。

    痛意麻痹后,快感逐渐明晰,甬道里阳心被摩擦过的酥麻累积在身体里,哄骗般让它分泌出水液,从起初的滞涩逐渐转变为顺畅,两根粗硬的rou杵捣进捣出,xue周被带出一小圈湿红媚rou又捅了回去,yin靡非常。侠士苍白的脸颊重新浮现上红晕,时不时咬住下唇,竭力忍耐着,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感。

    薛直的“审问”还在继续:“你对我们、从始至终有没有情意?”

    原本taonong他性物的那只手忽地在冠头失控掐了一下,侠士尖叫一声,哭泣着疯狂点头。

    “何人的情意为真,何人的情意为假?”

    这要他怎么回答,他对阿坚是并肩作战数年,心意相通而萌发的慕爱,对薛直是尊崇他只身抵抗狼牙为同门换取一线生机的敬爱。两种情意都真,可薛直问的意思明显是——

    “你想要的究竟是谁?”

    体内的阳物一插到底,窄嫩的xuerou被撑开扩张到极致,侠士仰头哭喘,胡乱地摇着头,双腿无力地蹬踹着:“太满了……!不要,呜啊啊啊……”

    “还是你贪心到不顾伦理,想为我们父子共妻?”

    侠士急促地喘息着,浑身都被情欲染上艳红,薛直的话太过荒谬,他狼狈地求饶道:“不要问了……呜、求你……”

    他看不见薛直的表情是不是失望,只感觉两腿被人架在膝弯上,他彻底脱离了床铺,被人挑在两杆rou枪上。侠士害怕得环住薛直的脖子,却听他道:“我往后不会再来见你。”

    “什么、啊啊啊啊!不…呜啊……”

    那两根阳物疾风骤雨般快速抽插着,侠士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将薛直抱得更紧,被cao得身子摇摇晃晃,口中呻吟不断,即便想说什么也难成句。

    不知过了多久,rou腔被黏热精水灌溉洗刷,侠士控制不住地痉挛,还在努力将身体贴近薛直:“别离开我,哈啊……”

    薛直捧起他布满泪痕的脸庞,轻轻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并不应答。

    薛坚神色莫明。

    侠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夜晚的,他在中途便昏死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体疲乏无力,但好在被人清理过,那处也上了药,有股清凉之感。他解下布带,视线仍朦朦胧胧,只看得清大致的轮廓,勉强能辨得出是白天,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摸索着走到门口,那里从外面被反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还在被软禁呢。”

    是那个曾经想和他切磋的苍云。侠士茫然地将视线投往窗户,苍云看到他失焦的眼神,同情道:“怎么也该留个人来照顾你啊。”

    侠士想起薛直喂他药时的“照顾”,身体轻轻一颤,对着声音来处道:“你看守我的时候还能和我聊天吗?”

    “哦哦……”苍云如梦初醒,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说了不说了。”又忍不住去看侠士,心里嘀咕,他还以为对方会有很多话想问自己呢。

    侠士又将布条系了回去,视线重新回归黑暗,他寻了椅子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数日,薛直果然如他所言未来见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薛坚居然在值守看管他的士兵之列。

    他的眼睛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将布条摘下,只是看久了容易疲惫,听到窗外轮换的脚步声,侠士循声望去,见到薛坚的脸时,他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待上一个值守的人离开,薛坚背对着他,不欲与他交谈。侠士见状,便也收了搭话的心思,暗自忖度薛坚还能来这里,至少证明这段时日薛直不曾出过什么事情。

    另一头,薛坚虽然一开始不打算和侠士说话,但真被对方冷着他还是忍不住,频频侧睨后终于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侠士没想到他会开口,犹豫道:“我想……你不想再听我道歉。”

    “……密信的事这些天调查得有眉目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被放出来。”

    “多谢。”

    一阵沉默。

    又过了会儿,仍是薛坚先开口:“父亲说不见你,就是真的不想见你。”

    侠士微微颔首:“我明白。”以薛直的性格与身份,必不可能容忍一个欺骗他的伴侣,尤其是在他给了自己机会辩解的情况下。

    “那你明白我吗?”薛坚感觉胸腔闷着一股气,他不想像个胡搅蛮缠的人,可实在难以释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你呢!”

    “不论你怎么想,统领应该都不会允许你再同我有什么瓜葛吧。”侠士自嘲道。

    薛坚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他还没完全磨炼出稳当持重的性子,一举一动喜怒分明,正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侠士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问:“阿坚,如果我说——”

    他话到一半便中止,神色恍惚。薛坚皱了皱眉,追问道:“说什么?”

    “……”侠士游离的视线重新凝聚,落在他身上,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是父亲吗?

    薛坚的心情更加烦躁,忍耐着等待一个回答。

    侠士轻轻摇头:“不,没什么。”

    薛坚握紧了手中的枪,手背青筋暴突,半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提枪走到没开窗的那面墙继续站着。

    这下连看也看不到了。

    侠士苦笑一声,闭上眼睛。雁门关虽然寒冷,风也是干净的,他的鼻子却好像嗅到了炮火和焦土的硝烟味,而被这样的气息围绕着的,是拥有着与他相同回忆的阿坚。

    他依靠少年时的薛坚,描摹着更为成熟的薛小将军的眉眼,那个曾经他以为近在咫尺,此时此刻又觉得遥不可及的爱人。他真的有机会能再见到吗?

    他救下薛直的时候,以为一切都会好转,可是局面却演变成自己辗转在父子之间,最后令他们二人都失望。如果真的有天命,大抵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嘲弄他费尽心机想要改变什么,最终只能沦陷进不伦不类的境地。

    事到如今,侠士也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了,又或许万壑千岩,他早被困死其中,自己还茫然不觉吧。

    他如此想着,却没有真的自暴自弃,盘算着还是得见薛直一面,他的脑袋虽不聪明,直觉尚准。从前那些刺杀毒计都是冲着薛直去,今时今日自己也有被污蔑陷害的一天,怎不知是天意更迭,要换一人来殉呢?然而见面的请求不能对薛坚提出,他要让薛坚转述自己的反应后,再通过其他人向薛直约见。

    抱着这样的想法,侠士难得分出点心神关注外头的动静,薛坚值守的时间并不长,约莫这次见面本就是薛直安排的,两三个时辰后接替的人便来了,两人甚至没有什么交谈,薛坚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门口窸窸窣窣的,大概是新来的士兵在整理甲胄。

    等等,怎么还有钥匙的哗啦声?

    侠士猛地睁开了眼睛,伴随着咔嚓一声,软禁了他数日之久的铁锁被打开,一张理应陌生的脸鬼鬼祟祟地探进门内,四处张望,与他对上视线。

    侠士艰难辨认了会儿,失声惊道:“南宫先生!?”

    故人重逢,本为喜事,只可惜南宫茗这个时候还不认识侠士,而对于侠士来说,对方早就死在了大漠深处的墓道里,目下颇有亲见死而复生的悚然感。两人面面相觑,南宫茗的表情从呆愣到思索,再从思索到了悟,最后高深莫测道:“你果然是后世之人。”

    侠士与南宫茗的结识,还得追溯到他最落魄的时候,那时他身无分文,迫不得已接了个探路开墓的活,南宫茗与他们随行一路,临别嘱咐他同行的弟兄面带凶兆,下墓恐怕凶多吉少,侠士本就不愿做这有损阴德的事,劝告包爷无果后自己守在墓外,结果墓室坍塌,他进内寻人,却撞见“雇主”与包爷撕破脸的场面,危难之际,是南宫茗出手将他救进内室,但他自己则受了“雇主”一击性命垂危。临亡前,他将自己身份使命尽皆托付,他是衍天宗的九州使,负责将外界的信息带回宗门,如今正有事关王朝命运的重要消息,他无法传递,委托侠士将其送回衍天宗。

    两人相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几年过去,侠士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容貌,盖因这又是一个因他殒命的人。眼下重逢,侠士从最初的震惊缓过神来之后,巨大的狂喜席卷了他:南宫茗是衍天宗的人,观星辰衍天机,他的种种疑虑此刻岂非终于寻得解答之人!

    南宫茗从怀里掏出纸人一挥幻化成他自己的模样,走到门外把守望风,他本人则是毫不客气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既然你认识我,我就不用多说了,咱们直接解决问题,你是怎么回来的?还有,你到底做了什么把薛直的命数给改了?”

    侠士飞快抓住重点:“薛直的命数被改了?”

    “最早前年,最迟上月,他就该殒命。”南宫茗面无表情地说,“他死后,大唐应有一场浩劫,然气数未尽,仍能延续百年之久,这与他的存活与否却没多大关系。”

    “薛统领镇守雁门关,有他在安贼怎不忌惮?为何浩劫仍未能被化去?”侠士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南宫茗摇头:“忌惮他的何止安禄山一人。”

    朝廷权斗,天子猜忌。

    侠士颓然坐回,愤恨地一捶桌面:“不可理喻!”

    “天道运行不以人事改变,命定而薨,非哀事也。我不知道你为何执念如此,又做了什么真的令其变易,但……你知不知道如今命相现出死兆的人变成了你自己?”

    “我?”相比起薛直的事宜,侠士对于自己的死亡警告反倒显得不大有所谓,但他意识到衍天宗不会轻易涉世,除非……这本不该发生,而发生了定有更大的劫难降临。

    南宫茗观他神情,便知他通晓其中关窍,他叹道:“我不能告知你你日后会牵扯进何种劫数,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回来的?”

    侠士仔细回忆了那天在战场上发生的一切能想起来的细节,尝试性开口,发现竟能尽数道来,他又将先前对着薛直薛坚无法言说后世之事告诉南宫茗,南宫茗颔首道:“不能说是正常的,即便是给人算卦推演的,你见哪个一箩筐全倒出来的吗?说得似是而非,是避免泄露天机反噬自身,你这种情况,或许是天道限制,又或许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制。”

    他又追问:“你确定你当时真死了吗?”

    侠士笃定道:“一箭穿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南宫茗掐了几下指节,腰间风铃轻轻颤动,他眉头紧蹙,跟打结似的,半晌后道:“果然……你死太早了。”

    侠士为他这直白的话语哽住,南宫茗烦躁道:“你命虽险,却是能几次三番险中求生的运数,直到后来——”

    他堪堪打住,生硬转场:“总之你现在不能死,洛阳战场上也不能死。你想不想离开?”

    “离开?”

    南宫茗点头:“假死,死遁。你命中死兆是有人陷害,既然‘陷害’成功,此劫自会被化解。”

    侠士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脱离泥沼的机会,南宫茗继续道:“只是假死后我要将你记忆尽皆封印。”

    “这是为何!”

    南宫茗无奈看他:“还没封你就这么激动,看你这样我就能猜到日后你还要改动多少事情。”

    侠士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不改变大致走向,只是救几个……微不足道、命不该绝的普通百姓呢?”他的脑海里闪现过许多张脸,其中有些人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南宫茗久久沉默,叹息道:“你不知这样做有多痛苦。”

    他看着侠士的脸:“不知为何,虽然你认识我,又与我宗门有缘——”同时也和江湖各大门派都有缘。

    “——但我总觉得你未来不是我衍天宗弟子。”

    侠士眨了眨眼:“也许重活一次,我这次会是了。”

    南宫茗哈哈大笑:“果真如此,我可一定要收你为徒!”

    侠士笑而不语,却突兀询问:“南宫先生,是否卦者通常不轻易卜算自己?”

    “怎么问这个。”南宫茗不解,“确是如此,倘若卜算出来死局,那就是把万死一生中最渺茫的‘生’给堵死,彻底无可转圜了。”

    侠士深沉道:“那先生,你可得改改出行前给自己算一卦的坏习惯。”

    猝不及防。

    南宫茗的表情十分精彩:“……多谢你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人,往侠士脑门贴了一下,纸人冒出一阵光芒又很快消散,南宫茗拿着纸人走到窗边顺风一吹,那纸人便于风雪中不见了踪迹。

    “这是什么,我假死的躯壳吗?”

    南宫茗摆了摆手:“哪儿那么容易,这不过是赠你故友一场旧梦罢了。来吧,商量商量,你想我送你去哪里?”

    侠士沉吟片刻,释然微笑。

    “稻香村。”

    *命定而薨,非哀事也。是衍天入门剧情里舒归言安慰侠士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