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城23

    卫生间模仿酒店装修风格简易，干湿分离空间足够大，满以站在组合洗漱台旁，站直身面对镜子伸出手。

    “鼻子。”

    他对自己的右手下指令，伸出的指尖却触碰到脸颊。他调整食指位置，直到完成触碰到鼻尖的指令。

    除非他离开哈尔滨不见亲友、爱人，否则他得了渐冻症的事瞒不住。

    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如何面对这个噩耗，像夏季突如其来的冰雹，砸得他体无完肤，砸毁美好所有。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玻璃茶几上摆放纸抽和几张沾着血迹的手纸。他想起刚刚是因为突然摔倒才想去卫生间看看自己，看看……他还能做到什么，也许会亲眼看着自己死去。

    他把茶几上的垃圾收拾好，下巴磕破的伤口没有进一步处理，客厅时钟滴答响，整点报时后他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莫林打电话。

    “忙吗？不忙下午回家一趟。”

    莫林和助理确认时间回道：“行，我要吃酸菜排骨汤。”

    他倒是会做饭，烙饼尤其拿手，平时工作忙很少做。父亲拿手的酸菜排骨汤他做不出精髓，总觉得没有满以做得好吃，每次回哈公馆必点。

    满以应声，正要挂电话听见莫林说：“哥，你最近没事吧！我这一阵儿心情不好，莫名其妙。”

    “呵呵，是不是表白又失败了？”

    痛苦往事不堪回首，莫林叹口气：“失败就失败吧！从做朋友开始。”

    “你……买点好看的衣服。”

    满以委婉建议莫林听进去了，单手cao控鼠标去官网搜索衣服，对自己的衣品十分自信，将名牌的丑衣服加入购物车。

    满以大概能猜到结果：“你忙吧！我挂了。”

    电话挂的有些快，莫林还想让他求元苘帮忙在芮南露面前刷好感呢！

    “着急卖排骨去了？”

    他自言自语，看看时间起身去开会。

    过了早上八点菜市场的好rou就让人挑完了，满以去附近超市寻找新鲜排骨，他不敢开车怕身体不听使唤酿成大错。

    他无法预判身体会在什么时候僵硬，买完食材着急回家。

    砂锅里煲着排骨汤，门口突然传出开门声，哈公馆是父母的房子两人都有钥匙。

    这套房除了位置便利、有一家人生活过的痕迹其他地方莫林都不满意，父母去世后他就搬到富力江湾住，除了和哥哥约好聚会其他时间不回来。

    他进屋着急脱掉休闲鞋，循着排骨的香气走到厨房，看着冒热气的砂锅心满意足。

    “哥！你在书房？我的排骨汤什么时候好？”

    从小莫林出行就像打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满以坐在书桌前，电脑界面显示搜索界面：渐冻症能治愈吗？

    莫林走进书房他关掉电脑，等吃过饭再说吧！

    “再炖十分钟。”

    莫林心急想吃热排骨，站在书架前看书转移注意力：“哥，这是你写那本？”

    “嗯，想看书了？”

    莫林立刻把书塞回原位，用行动表示不想，走到满以面前笑得像条谄媚大黄狗：“哥，你看我和南露的事……你拜托元苘帮帮忙？”

    莫林和元苘见过一两次，他不会出言评判元苘好坏，只要他哥认同他就诚心祝福。

    从前他有父母、哥哥三座灯塔，现在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

    她的名字重新出现敲打心口，消失、分手、面对死亡，满以无法判断哪种方式对她伤害最小，垂下眼皮笑着说好。

    莫林吃了定心丸，去厨房看酸菜排骨汤，掀开砂锅盖用筷子扎了下里面的排骨，确认熟了关闭天然气准备吃饭。

    满以来到厨房想起以前，父亲说不会做饭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他和莫林就站在小板凳上学做饭，母亲依偎在父亲怀中哈哈大笑。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父母笑什么，长大后才知道因为他们太淘气，父亲故意哄骗他们干活少惹事。

    “哥，你帮我拍张照片，走路帅？还是靠墙帅？”

    莫林身上系着买酱油赠送的绿格围裙，双手戴着隔热手套端着砂锅，后背靠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不停变换定格动作。

    满以怕排骨汤洒了，拿起厨房台面上的手机帮他拍照，看着照片张口略停顿抿嘴。

    哪里买的衣服？像……黑色垃圾袋。

    莫林把砂锅放在餐桌上，回来挑选手机上的照片，将照片发给芮南露，好像挺心机。

    芮南露：你还会做饭？

    莫林：当然！不过这次我哥主厨，我负责端锅。

    莫林：沙锅特别烫！端锅是技术活。

    三言两语暴露智商，芮南露看着手机笑出声：“大傻子。”

    莫林没等到回复，和满以坐在餐桌享用心心念念的酸菜排骨汤，视线时不时瞄向手机。

    热腾腾的排骨汤味道醇柔，爽脆酸菜和炖烂的排骨融合，喝一口微酸rou汤唇齿留香。

    满以在烫里加了点辣椒油，抬头莫林拿着公勺盛满第二碗汤，夹起排骨放进嘴里不出两秒吐出完整骨头。

    “还是你炖的酸菜排骨汤好喝。”

    他哥炖的酸菜排骨汤黑白无常来了都得停下喝两口。

    满以像冰雕端正坐着不吃饭，莫林看过来他又拿起筷子夹碗里的酸菜，脸色没有任何异样。

    “对了哥，你叫我来干什么？”

    “先吃饭。”

    莫林端起碗喝排骨汤，多日不快被一碗热乎排骨汤治愈。

    两人吃完饭，他把桌面用过的餐具全都丢进洗碗机，一次性厨房用纸抹抹桌面完成打扫。

    厨房洗碗机轰轰响，满以去卫生间洗手，出来时莫林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熟悉药盒。

    目前没有能有效治疗渐冻症的药物，利鲁唑是延长患者寿命的首选药。

    莫林刚刚看过说明书，但是他不相信，面无表情扭头直勾勾看向满以。

    家属的心情没比病患好到哪儿去，满以喟然长叹接受命运，走到他身边平静开口：“莫林，今天让你回来就是说这件事，我……”

    莫林转头将手中药盒甩在茶几上：“我不相信，是医院误诊。”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否定满以。

    “莫林……”

    莫林不想听他说任何一句话，拿出手机和助理通电话，从沙发上站起身凝望面前空气：“我另外约检查，具体时间晚上发给你。”

    他不敢看满以，因为……满以不会说谎，不会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