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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云砚之这段时间来睡的最沉最好的一觉。 隔日一早,云砚之便如约让侍卫去奶娘那,等孩子吃完奶就把俩崽子抱来陪鹤栖云。 鹤栖云精神看着倒是比往日好多了,情绪也很稳定,云砚之与他沟通不像以往那般艰难。 这让云砚之大松了口气,有好转就好,只要有希望,再苦再难再渺茫,他为了这一大两小都能再撑一撑,就怕前路茫茫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杨逐月送的两箱衣物,正好都派上了用场,孩子吃完奶,被帮忙照顾的师姐换上了新衣服,交给侍卫把孩子送去给云砚之。 云砚之接过手一瞧,杨逐月给的那两箱衣物,件件皆是上品,不说能刀枪不入,起码寻常刀剑是划不破的。 云砚之抱着孩子进了屋,坐到鹤栖云床边笑道:“也不知杨兄何时来,当真得好好谢他才是,这样好的料子竟叫他给咱孩子做成衣裳了!” “这样么,那是得谢他,”鹤栖云静静听他说着,知道是何布料后亦惊讶了片刻,便也轻轻勾了勾唇角,跟着一块儿寻思找点什么作回礼,“回头把我那红梅落砚找出来送他好了,他馋我那砚台馋得紧。” 云砚之应了声,便将怀里的孩子递给鹤栖云。哪知鹤栖云接过一看,反手又塞回云砚之怀里,长睫颤了颤,冷声道:“云砚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砚之猝不及防怀里一重,闻言惊诧的抬眼望去,疑道:“不是说白日让孩子来陪你么?这又是怎的了?” “是,可你抱别人的孩子来给我作甚?你怕我趁你不在伤了孩子?”鹤栖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我是孩子父亲,云砚之,你竟这样提防我?” “阿云你...你在说什么啊?这就是咱们的孩子啊!”云砚之一脸诧异,神色古怪的看了眼鹤栖云,想了想,低头拉开襁褓,摸索着挽起裤腿,露出儿子胖乎乎的脚丫子,对着鹤栖云道:“你瞧,脚上的银铃是我昨日当着你面扣上去的,不是咱们孩子还能是谁的?” 鹤栖云冷凝着一张脸,漠然的看着孩子脚上的银铃,声音陡然变高:“这不是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弄哪儿去了?!你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就让这两个赝品...去陪我的孩子!” 说着,鹤栖云声音骤然尖利起来,被褥下的手轻轻动了动,神色阴冷的盯着云砚之怀中的孩子。 多年的阵营生活让云砚之对危险有了自然而然的防备,他不知为何脊背一麻,条件反射的背过身将孩子护在怀里。 紧接着后背一凉,钻心的疼痛让云砚之脸色顿时一白,痛哼出声。 温热鲜血溅到鹤栖云脸上,烫得他瞪大了双眼,入眼是刺目的猩红,插在云砚之背上的匕首闪着森冷的刀光。 怀里的孩子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父亲骤变的脸色还是叫他们惊得大哭不止,小手亦紧紧抓着父亲衣襟不放。 “不...不怕,乖崽崽...不哭...爹没事...”云砚之缓过激疼,咬牙哄着怀里哭闹的两只,忍着痛抱紧了孩子摇摇欲坠的挪下床,跌跌撞撞往门外跑。 临出门时,云砚之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的跪坐在床上的人,他头一回觉得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人如此陌生。 云砚之本想将孩子送去奶娘那,可有了鹤栖云这一出,他也不敢让侍卫去送了,孩子亲爹都能下这手,别人又叫他如何敢放心? 但后背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匕首,伤口血流不止,力气也在一点一点消失,这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侧靠在树干上借力抱着怀里的孩子。 “砚之?!你怎么在这?!”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让快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的云砚之聚起一丝神智,他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那模糊的青色身影,想了很久才从混沌的脑子里把人对上号。 “......是杨兄啊...”云砚之勉强提起一口气招呼道。 杨逐月处理完手头事情便拿着云砚之的腰牌来了万花谷,一路问着人找到了鹤栖云住处,还未等他进去便瞧见靠在树下的人。 眼前的人状态明显不对劲,杨逐月当机立断将找鹤栖云的事搁置在一旁,快步上前扶住云砚之摇晃的身子。 这一扶便瞥到了云砚之后背明晃晃的匕首,杨逐月脸上血色尽失,颤着声焦急道:“这...这是谁干的?!这样狠手是要置你于死地吗?!你仇家怎能入得了万花谷?!” 云砚之见了熟人心下松了口气,本就在强撑的意识逐渐散去,他没有时间向杨逐月解释什么,只来得及将孩子塞进杨逐月怀中便昏厥过去。 杨逐月抱着孩子,脑子一片混乱,在察觉到云砚之失去意识后连忙爬起来高声呼喊,终于让路过的弟子将云砚之送去了裴元那儿。 而杨逐月立在树下抱着孩子发呆,云砚之在昏厥前攥着他衣服说的话,在他脑子里面来回响着。 “阿云想杀孩子...小心阿云...” “小心...阿云...” 云砚之叫他小心鹤栖云?还说鹤栖云想杀孩子?难道云砚之背上那一刀就是鹤栖云捅的? 杨逐月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几件事怎么会扯到一块儿去?但云砚之背上插着匕首还强撑着抱孩子跑出来,十有八九不是假话。 可是鹤栖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等云砚之醒过来才知道了。 既然云砚之说了鹤栖云要杀孩子,他自然不能抱着孩子去找鹤栖云,而云砚之也不敢把孩子交给别人。 杨逐月思来想去,默默长叹一声,叫来侍卫去鹤栖云门口守着,自己则抱着孩子去找云砚之,他也得看看云砚之伤势如何。 云砚之一到裴元那边,立刻就被送进内室,杨逐月亲眼看着裴元取出几乎没入云砚之后背的匕首,止住狂涌的鲜血,再缝合外翻的皮rou将之包扎起来。 等裴元给他缠上纱布,杨逐月方才停下狂颤的眼睫,他悄悄的退了几步坐在扶椅上,后背被骤然渗出的冷汗浸透。 他看的分明,鹤栖云这一刀丝毫未留手,若不是云砚之以自身挡住鹤栖云,这一刀若捅在孩子身上,不管是伤在哪都是九死一生。 云砚之说的是真的。 鹤栖云真的想杀孩子。 杨逐月空白的脑子里现下只有这一个想法,这一认知敲在他心上如炸雷般让他呼吸顿时急促不堪,胸口剧烈起伏着。 裴元洗完手方才发觉坐在一旁的杨逐月,他走到杨逐月面前,探头看了一眼孩子,沉声道:“这位先生,砚之是你叫人送来的,可否告知他出了何事?为何有人能在我万花谷内伤人?” “他...”杨逐月愣了愣神,张嘴开阖几下发出了一点嘶哑的音节,他这才发现,口中竟干涩到他难以出声。 杨逐月颤着手端起瓷杯,‘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冷茶,方才找回自己声音,轻声道:“我赶到时砚之不在房中,他抱着孩子靠在路旁的树上,我刚一走过去,砚之便把孩子塞给我。还有...砚之在昏过去前告诉我,阿云...阿云想杀孩子。” 这下不仅杨逐月,连裴元一时都有些怔愣,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鹤栖云为了孩子命都可以不要,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事儿你莫声张,等砚之醒来再议。”裴元思忖片刻,又道:“砚之将孩子交予你,必然是相信你的,砚之未醒这段时间便麻烦你照顾下孩子了。” “这是自然。”杨逐月搂紧了孩子应声道。 裴元与杨逐月说完便自行出了门,挥手叫了几个会些武功的去鹤栖云门口守着,以防鹤栖云伤了自己。 云砚之底子好,隔日便醒了,背后的刀口钝钝的发疼,他艰难的坐起身,愣神了片刻便记起了全部。 从鹤栖云前一秒笑语晏晏与他讨论送什么给杨逐月,到鹤栖云骤然变脸,不知从哪掏出匕首想杀孩子被他挡住。 脑海里的记忆褪了色,他最后抓住的画面,便是那一抹呆坐在床上的孤寂身影。 鹤栖云好似...得了什么他治不了的病似的。 他对鹤栖云,已是完全没了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