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愧是我的好正君,旁人可没有你这么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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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书院一个月休一次假,一次修十天,去掉来回路程波折,也足够姒玉在家玩个痛快了。 然而这次休假期间,姒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姒玉记得去年过生辰很是隆重,家里来的客人当中有一位是南部军的小将军姬莫愁。她送了一把漂亮小弓,自己经常在骑射课上拿来一展雌风。 不过这次的客人不是姬莫愁,而是她的弟弟风不离。 会客厅里,姬莫愁刚走,段云间看着姒真,有些担忧道:“我知道妻主是念着幼年时和姬岛主的同窗情谊,才不忍拒绝。可毕竟,那位少爷年纪也不小了,大小姐又正在议亲之时。此时长久借宿,恐怕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姒真最听不得他说这些话,有些无奈道:“都还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什么瓜田李下!何况玉儿平时上学不在家,不离又久居后院,二人见不了几面的。” “她子嗣单薄,就这一个儿子,还……男子出嫁前有几年时光?何况有你在,不会有非议的。” 段云间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妻主的决定,就放弃了。但又补充道:“姬家少爷性子活泼,喜欢骑射,不像是能久居后院之人。不如把西苑里的校场开放,让他自如些。我另外加派些人手保护他。” 姒真赞赏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风不离真是和莫愁说的一样,是个皮猴。姬露华那种老古板,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姒真哭笑不得,倒是我家的儿子们,被段云间管教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能是因为姬露华,她念旧的想起了朦胧的少年时光,那时候段云间还不是这么老成木讷。 姬露华曾经对自己要娶段云间一事非常诧异,仿佛现在还能看到她夸张的表情。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不拒婚?” 现在想想,能问出“为什么不拒婚”的姬露华,本质上也没有那么古板。反而是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 “为什么要拒婚?他是我母亲从十几个候选人里选出的最优秀的人,将来一定是个好正君。” …… “妻主?” 姒真回过神,身边的正君疑惑地看着他,复尔开口:“今日收到了六少爷的信,他和妻主上个月已经结了祈生果。” 姒真发自内心地高兴,半倚着桌子靠向段云间道:“归璃竟然都要当父亲了,他去年还是个孩子呢。孩子有了孩子,家里反而越来越冷清了。” 段云间见她神色寂寞,犹豫了片刻,提议道:“妻主风华正茂,不如再纳新人进来,也好为姒家开枝散叶……” 姒真冷冽的目光让他住了口。 “不愧是我的好正君,旁人可没有你这么贤明。”姒真坐直身子,又变回了那个端庄优雅、仪态万千的姒家主。她端起白釉的茶杯,幽幽道:“姒梦的长女姒双,她儿子明儿办满月酒,你看着办吧。” “自然,这种小事。” 小摇篮在姒玉手里轻轻晃动,粉扑扑的小婴儿眼睛睁开一条缝,冲她吐了个泡泡。 “小瑾啊小瑾,快快长大,我给你留了好多玩具呢!”姒玉伸出手指戳破了小婴儿吐得气泡。谁料他嘴一咧,哼哼唧唧就要哭。 一旁的乳母赶紧抱起小少爷开始安抚,并且撩起衣服一角露出丰满的rufang来。 “少主莫慌,小少爷该吃奶了,吃了奶就不哭了。”乳母垂目,目光慈祥。小少爷拳头擂在乳上,一口一口嘬地香甜。 姒玉盯着乳母的胸看得出神,只觉得女子身体真神奇,怎么会从那里分泌出奶水的?奶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直到墨追喊她去花厅用餐,她这才迷迷瞪瞪的回过神。嗯了一声,就带着琥珀离开了存风堂。 隔着长廊,白笙在花架下远远看着姒玉走出存风堂的大门,只是静静地看着。 本打算留姒玉在这里用饭的祝砚青听见姒玉被叫走了,心里纳罕。他叫墨追去看看孩子喂饱了没有,若是喂饱了抱过来他拍拍奶嗝。 “这种事是乳母的活计。”墨追一边布菜一边劝道。“夫郎不必事事亲为,也该摆摆主子的派头。” 祝砚青不屑一顾道:“我抱自己孩子天经地义!去!……等等,刚才白笙进来了没?” 墨追低头回答:“人一直在院子里,直到少主走都没进来过,更别提说话了。” 祝砚青少见的面无表情,艳丽旖旎的眼睛冷却下来像深冬的湖面。 “还算识相。那就继续留着吧。” 风不离孤零零立在姒家门下,心里骂着抛下自己的二姐,火红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和两个jiejie不同,生下来时就被断定没有继承娲神血脉,终其一生只能做个普通人。母亲因为这个对自己百般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而亲爹风天翼对自己十分严格。他刚会走路的时候就会扎马步了,到了如今九岁,已经在风天翼的传授下弓马娴熟。 他家姐妹少,只三个孩子。大姐不苟言笑,甚少与他亲近。二姐常年在外,只偶尔回家时和他讲讲军营里的趣事。 时间久了,他便对二姐口中的刀枪剑戟的世界充满憧憬。可是大姐却告诉自己,男子是不被允许上战场的,除非加入暗卫队。可是暗卫队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没有哪家贵族会同意让儿子加入。姬家也是如此。 姬莫愁这次离家,约摸个两三年回不去了。父亲和小爹商量着给二姐娶亲的事,语气不容置疑。每到这时家里能救她的就只有母亲了。 母亲喝了一口茶道:“莫愁如今前途无量,正是拼搏的好时候。如果有了意中人,肯定要准备婚事。没有也无妨,女子四十一朵花,不必着急。” 接着话题就转到了风不离身上,具体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就记得母亲又是那怜惜的语气。 每次说到自己母亲就是这样,好像他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他们讨论大姐二姐,内容多是岛上如何,军中如何。可关于自己,绕来绕去就是血脉如何,将来婚事如何。 好像他这辈子一切的一切,都系在婚姻上。只是婚姻这一项的不顺利,就可以否定他还没开始个大半个人生。 他甚至都不知道婚姻是怎么一回事。 在二姐离家前一天晚上,他偷偷钻进了某个装衣服的大箱子里。一路颠簸晃荡,不知在箱子里摔倒了多少次。 结果第二天就在偷摸出来小解的时候被发现了。 姬莫愁气急败坏,恨不得把这小祖宗当即就扔回家里去。可是风不离倔脾气上来,恨不得和她干一架,那架势是不到军营里看一眼就死在这一样。 到底是心爱的幼弟,姬莫愁心软答应了。她给家里传信一封,就带着风不离继续向南部军进发了。 但是只在军营里待了两天过了瘾,就被送到乐安城了。这里是距离南部军营最近的主城,城主姒家主同为四大女姓之一,曾和母亲有同窗之谊。 “不离,姒家和咱们家不同,府上人丁兴旺,家风清正。你在这住上几个月,好好学习怎么做个男孩子!” “做男孩子还需要学习吗?”风不离眼睛一翻,不屑一顾。 姬莫愁弹他一记脑瓜崩。“对于你来说需要学!哪家少爷像你这样无法无天?当心以后没女人要你!” 风不离最讨厌这些话,好像他的存在意义就是被女人要。 “你不说我是皮猴吗?那我去嫁个母猴呗!” 姬莫愁揉揉他的脑壳,无奈道:“行,我回军后多替你寻摸寻摸,山林里猴子多,指不定有母猴不嫌弃你。” 看着姬莫愁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前呼后拥而去,风不离多提多羡慕了。 转身,姒家的正房夫君段云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风不离虽然顽劣,可到底年幼,没见过几个家人之外的成年人。当下就被段云间周身的气派吓住了。 可他一开口,倒是平易近人。随手指派了两个一等小厮给他使唤,又安排他住在距离清晖院最近的饮溪阁里。态度亲昵,却不至于嘘寒问暖,惹人不自在。 段云间安抚了他几句就走了,倒是让他松懈了下来,极其没有坐相地瘫在床上了。 许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风不离趴了没一会就陷入了黑甜梦乡。被小厮叫醒时,屋里已经掌了灯,仔细看,那灯罩下竟然是南海夜明珠!乖乖,姒家如此豪奢,竟然在客房里安置夜明珠来取亮。 前后两个小厮打着灯笼照路,引着他穿行过几多亭台楼阁,终于到达用饭的花厅。 花厅一张大圆桌,除了段正君,还有几个年轻的少年,都规规矩矩的等着开饭。 风不离心中盘算:二姐说让我在姒家学规矩,她家该不会拿我当自家少爷管教吧。若真如此,不如早早写信求母亲接我回去,就是挨顿打也值了。 “这位是姬岛主的幼子,生父姓风,叫风不离。要在我们家住上几个月。他和大小姐一般大,你们几个做哥哥的可好好照顾他。”段云间安排他坐在自己旁边,为大家介绍道。 江闻瑞笑容温润如玉道:“自从六哥出嫁,玉儿上学,家里就冷清了。不离来得正好,以后骑马射箭可以多一个人了。八弟也不用整天嚷着和我比试没意思了。” 他最后一句话看着风不离说,却意有所指。 周霁琛毫不理会,爽朗一笑。“我叫周霁琛,今年十四,排行第八,你叫我八哥就行。” 一声清亮的女孩笑声突然响起,吓了风不离一跳。他顺着笑声看去,段云间另一边坐着的蓝衣少年,是名女孩! 段云间看了她一眼,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但还是带着笑意说:“我们书院的扫地大爷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就叫八哥。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再叫你八哥了。” 周霁琛碍于段云间在场,只是愤懑地瞪了一眼姒玉。 段云间道:“叫你来是因为你年纪还小,让你见见兄弟。不离虽不是外人,你也不能太没规矩,丢了玄微书院的脸。” “是。”姒玉心想:明明是怕我丢了你正君大人的脸嘛。 她偷偷打量那个新来的男孩子,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于是友好一笑。 但是对方只是瞪着她,眼睛溜圆溜圆的。 在正君大人的管控下,这顿饭平静的结束了。 姒玉回去的路上想,原来今天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认识这个风不离。看来姬岛主的面子真的很大,就连嫡父也要给她儿子面子。 夜晚的花间道路十分热闹,侍女提灯前行,一只只飞虫趋光而来,不停地撞在琉璃灯罩上,发出“叮叮”的声音。灯影之下,飞虫乱舞。 莹莹灯光后,走过来一个红衣少年。她这才发现,他穿着和家中男子完全不同的窄袖束腰的衣服,袍子很短,露出脚上的黑色马靴。那靴子上不知用金线修了什么东西,比灯光还亮。 风不离隔着婢女问她:“八哥真的会说话吗?” “啊?” “……我是说,你书院里的那只鸟,真的会说话吗?” “会啊。”姒玉正打算告诉他“八哥”都会说什么,风不离“哦”的一声就走了。 “……” 姒玉不解,问琥珀:“他什么意思?” 琥珀表示,少主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姒玉转头就把这古怪少年给忘了,她今年升了班级,骑射课变多了。得赶在下次开学前,好好练习骑射。不能让阿静再嘲笑自己十箭九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