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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请孟小姐嫁到卢家来,做我卢家的儿媳。

    

“我想请孟小姐嫁到卢家来,做我卢家的儿媳。”



    颜戟生跳楼自杀的消息传到南麓时,孟兰涧正在核研所实习。

    核研所的老教授们人人拍手称好,痛骂了颜戟生大半个下午,给研究院的徒子徒孙们放了个小假。老教授们陆续离席后,大家开始热议起这位二十年前叛逃北栾的前核研所所长的轶事,以及南北两地开战的可能性。

    五十年前,南北尚且是一家,南北联邦政府主要由北方的共和党和南方的民主党构成两派鼎力的局面,但因北党内部腐败,五位党内副秘书长之一的周昌华被检举受贿资金过亿,在检察院稽查前,周昌华闻声而动逃到了南党的党部寻求政治庇护。此事乃北党内部事宜,但周昌华贪污是整个联邦政府之耻,南党将人关押至当时南地所属的政治犯监狱中,待南党来人交接。

    周昌华眼看南党无人庇佑后,他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北党正在北地的荒漠中,研究核武器。

    此话一出,南党上下无人不惊。

    要知道,彼时联邦政府的核能源采购皆由北党出面与他国谈判,但核电厂的建立与技术都在南地。核电厂自计划至兴建已有十年之久,负责采购的一方私藏了核原料妄想研究核武,这令南党愤懑又震怒。但位于科技发达、教育资源雄厚的南地民主党人们也皆非等闲之辈。他们扣押了前来交接的北党人员,要求北党立刻公开核武的研发过程,并同意南地派专家前往共同研制。

    北党潜心规划了多年的计谋败落,他们拒绝交出核武计划书,并且向南地开了第一炮。南北两地就此开战三个月,死伤过万后,两边停战。党主席先后下台,北地换成了求和派的领导人,而南地的新领导人武装部队出身,勇猛激进,率先宣布南地就此独立,行政地名改为南麓。北地求和无果后,也接着走向独立,改名北栾。

    南北各自独立三十年,两地关系便紧张了三十年。三十年后,南麓大学核子工程院核能研究所所长颜戟生假借施工的名义,让毫不知情的施工队在某天夜里摧毁了重水反应堆,并带着南麓研发了三十年的核武计划,叛逃至北栾。

    此事再次改变了南北两地的局势。

    北栾空有四十年前的燃料,关键技术却一直无法突破,而拥有核电站的南麓,在秘密研究三十年后,核武的研发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此时颜戟生的覆灭之举与叛逃,对南麓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南北两地经过长达一年的谈判后,双方签订了核平条约,决定共同暂停核武器的研发。而该条约的年限是二十年。

    如今,即将迎来核平条约签订的第十九年。

    颜戟生此时自戕,对南麓这些当年呕心沥血,却被人毁于一旦的核研所老教授们来说,不可谓不大快人心。

    众人热议着时政话题。

    只孟兰涧一人,对此话题兴致缺缺,窝在角落写师兄交给她的作业。

    师兄总是给她一堆看着就头疼的数学公式,让她写成更让她头疼的代码。这次验证用到的变型式兰涧卡了快四天了,今天是周五,再不交作业就要被师兄追杀了。

    兰涧计算着时差,给隔着15个小时的冬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师兄发消息,“学长,SOS!”

    SOS在输入法里,自动替换成了emoji,兰涧看那触目惊心的红底白字碍眼,正要删除重来一次时,被现任核能研究所所长钟施清,一通电话叫去了十二楼。

    孟兰涧就读于南麓大学核子工程学院,博士读到第二年,正在隶属于核研所的关联单位核四科实习。核四科是政府与南大共同管辖的单位,行政主管大多是学校教授出身,内部人员也大多是南大毕业的研究生。而孟兰涧在核研所有两位导师,大老板就是招她入学的所长钟施清,小老板是个乐天派土博士,核研所最年轻的副教授薛享。

    核四科直接归钟施清管辖,所以他在核四科也有办公室,兰涧进了电梯却发现按键全都失灵,她按下连线警卫室的对讲机,警卫盘问一番后才替她开启楼层按钮。

    电梯门一开,入眼便是铺了红地毯的宽敞会议厅,会议厅门口立了两个高大威猛的陆军军官,兰涧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身上的配枪。

    两人拦在门口一言不发、视若无睹的庄严态,令兰涧止步原地,没有冒然上前。

    不多时便有一位穿着西装别着军徽的女军官从会议厅内向兰涧走来,对她进行搜身。搜完身后,女军官才引兰涧入内。

    穿过回廊后有个休息室,屋里除了大老板,还坐了一个军装笔挺的中年人。

    眉眼间和孟兰涧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像。

    钟施清给兰涧做介绍,来人是南军少将卢捷。

    卢捷看到孟兰涧如临大敌的神态,肃穆威严的面庞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来。

    “孟小姐,往年这些事,都是我先和你姑父谈,再由你姑父透过你父母与你谈。但今年你姑父说你已经可以为自己做决定了,那么我就亲自和你本人来谈一谈。”

    对方没有开宗明义,兰涧只好接着问:“您想与我谈什么重要的事?”

    “这件事本不该越过你父母,但我是军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想问问孟小姐,婚嫁之事,你能自己做主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婚嫁”两字,兰涧差点激动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既然您不爱拐弯抹角,还请直言不讳。”

    静得可以听到针落的休息室内,卢捷掷地有声地说到,“我想请孟小姐嫁到卢家来,做我卢家的儿媳。”

    兰涧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对方不怒自威的神情逼退了她的怀疑。

    “孟小姐,你嫁进卢家,不管外界如何,卢家定保你周全,如何?”

    此刻孟兰涧脑中一片混沌,她下意识问道:“看来南北之战,是非打不可了?”

    卢捷抬眼,如鹰利眸攫住六神无主的女孩。

    这个北栾来的女学生,目光清澈有神,周身气质纯粹无暇——总有人喜欢用“一张白纸”来形容这样的人,但卢捷却觉得眼前的人是一泓幽潭,看似清澈,实则深不可测。

    “一年后南北核平条约就要到期了,二十年前签下的条约,到如今作不作数还得两说。”卢捷刻意停顿一瞬,“你若是嫁给我儿子,这局面说不定,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兰涧霎时哑然。

    北栾重经济和工业,而南麓重教育且武装力量雄厚,一旦开战,北边有钱没有武器,南边有武器但后勤跟不上,近年来南北在各个方面都大小摩擦不断,两边此刻皆是人心惶惶。

    孟兰涧一个北栾人,在南麓念书,处境更是比常人艰难。

    然而再难,她也没想过盲婚哑嫁这种腌臜事,竟然会落在她孟兰涧身上。

    不等她整理思绪,卢捷便乘胜追击:“毕竟,你不仅仅是北地海军将领的亲眷......你还是颜戟生唯一的外甥女,你嫁到卢家,不仅仅是嫁给了我儿子,还嫁给了整个南麓。”

    “我没那么值钱。”听到“颜戟生”三字,兰涧面色一凛,“我跟颜戟生也没有丁点关系。”

    “北栾压了整整三天的消息,颜戟生留下的遗言外人不知,难道你还要装傻吗?”

    闻言,孟兰涧猛地抬头。

    她盯着眼前威容肃然的男人,气势不输地回怼,“没错,颜戟生确实是我舅舅,但他于我既无生恩,又无养恩,他死了,我凭什么要替他赎罪?”

    “赎罪?孟小姐怕是低估自己对南北两边来说的重要性。”卢捷突然笑道,“三言两语,逼死了自己的亲舅舅,在他跳楼自杀后,看到他留下要你继承衣钵的遗言,你却仍然在南麓享受着岁月静好,孟兰涧,这世道可由不得你!”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好了,就跟定岳说,你们自己去领证,我卢家的户口上自然会多你这个儿媳。”话到此处,卢捷依旧没有亮明他口中的“定岳”是谁,“以孟小姐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来我儿子是谁吧?”

    孟兰涧心如明镜,还偏要嘴:“我要是不答应呢?”

    “孟小姐,你没有理由不答应。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此刻正在为了服兵役的事焦头烂额,边境的人们成日惶惶不安,战事瞬息即变,三天已经是你能苟且的极限。”

    苟且。

    一个陆军将领,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敌岸百姓用这样刺耳的词……如果不是为了战事,孟兰涧哪管他是谁,她从听到第一句要她嫁人的话时,合该扭头走人了。

    但眼下,比起思虑婚嫁的事,还有个更严重的考验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