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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这梦好真

    

第二十一章 这梦好真



    雪片越来越重,像一片片沉重的鹅毛,将整个世界包裹,整个将军府都被点起暖黄色灯火,唯有祠堂一角同夜色融为一体。

    “二公子,你别再喝了,奴婢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祠堂如此寒冷,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呀!夫人在天有灵,若知道你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定会痛心非常!”

    缩在角落的少年面色略红,眼眸略微下垂,情绪死寂冷淡。

    右手抓握一瓶敞开的好久,脚下滚动着几个酒坛,身体被粗壮的梁柱遮掩,不知在此处待了多久。

    陈婆子满脸担忧,偏偏她拿来的披风被人撇在一旁,汤婆子也被踹到角落。

    “吱呀——”

    沉重的祠堂木门传出响动,陈婆子下意识去看,盛舒怀仍旧那副出神模样,可熟悉声音接着传出时,他眉头紧皱收紧,下意识侧了侧头。

    “婆婆怎的不早同我说,若是知晓两位夫人的祭日都在今日,我该早些回来的。”

    “这……”宋婆子小心去看少女的神色,一时有些语塞。

    她确实有所顾忌,毕竟喻幼清才嫁来不久,年龄又小,将军还不在府上,万一看到两位夫人的牌位而心中有所芥蒂,那她岂不成了罪人?

    可谁知她不小心说漏嘴后,喻幼清竟要重新起来梳妆打扮,只为亲自过来祭拜。

    喻幼清并未察觉到宋婆子的神色,瞧着黑漆一片的祠堂,疑惑问道:“怎的无人点灯?祠堂中应该长明才是。”

    宋婆子这才反应,忙大步向前,麻利点上几盏蜡烛,“这些个蹄子,连祠堂的活都敢疏忽,明日定要好生收拾他们。”

    盛家祠堂规模极大,从上向下,一排排牌位威严耸立,每个牌位上方都有雕刻的称号。

    喻幼清缓慢向前,只觉庄严气息扑面而来,她接过宋婆子点燃的三根香烛,十分恭敬的行了祭礼。

    在最下侧的前方,两个在视觉上要更小些的牌位并立着,右侧是“盛荣之爱妻夫人徐氏之位”,而左侧却是“盛荣之妻夫人徐氏之位”。

    为何一个是“之爱妻”,另一个却只是“之妻”呢?

    她从身上掏出手绢,极其缓慢又郑重的擦了擦祭台上的灰尘,“婆婆,这两位夫人,可是有什么故事么?”

    宋婆婆一顿,神色越发犹豫,好半晌未应声。

    喻幼清继续说道:“我并无他意,只是同为女子,有些好奇罢了。”

    听到这话,老妇人似有些惋惜的吐气,“将军曾经的两位妻子,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右侧的我们称为大徐娘子,左侧的便是小徐娘子。”

    “当初大徐娘子嫁入将军府后,与将军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惜生下大公子才三年便去世。后来……徐家又将小徐娘子嫁进将军府,那小徐娘子入府后与将军只能称得上相敬如宾,生下二公子后,便整日郁郁寡欢,最后上吊死在二公子五岁那年,而那一日,也正好是大徐娘子的祭日。此事过后,将军便再未娶妻,如今一晃十几年,终于等到夫人来了府上。”

    这话说完,最左侧的烛火跟着闪动一瞬,被照射在后侧墙壁上的黑影也跟着晃动。

    喻幼清立在原地,胸口某处好似被压上石块,逃不脱,推不掉,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沉闷,“小徐娘子在嫁来将军府之前,可与别人定下婚约?”

    “这……似是有的,说是与小徐娘子青梅竹马,不知为何又嫁给了将军。”

    “还能为何。”她接上一句,亲自拿起桌上的三根香火点燃,动作缓慢恭敬,对着小徐娘子的牌位拜了又拜。

    “像将军这样的朝廷功臣,哪家不想攀附?徐家为了维持姻亲关系,自然不管女儿是否幸福。她本应嫁给自己喜爱的人相守一生,最后却只能无奈死在盛年。男子们的斗争,最后付出代价乃至性命的,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听到这番话后,宋婆子瞳孔略微放大,想要开口制止,却又惊诧于一向柔和胆小的喻幼清会说出这番话来,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夫人……”

    与此同时,暗色角落里的盛舒怀抱着酒坛未曾动弹,方才祠堂中一番话语清楚落进他的耳中,没有半分遗漏。

    在衣袖中的大手寸寸收紧,最后指甲嵌进rou里,鲜红粘稠的液体在手心蔓延,他却半点都觉察不到疼痛。

    旁侧的陈婆子眼眶通红,用衣袖在眼底擦了擦,忍着不出声来。

    她曾是小徐娘子的贴身婢女,今日听到喻幼清一番言语,竟不忍的落下泪来,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懂她家小姐心中的苦楚。

    祠堂内安静下来,盛舒怀像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侧身去看,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将喻幼清的面容看个清楚。

    大概是太过疲累,少女面上神情恹恹,此刻正盯着木质的牌位,出神的想着什么。

    小巧脸颊不施半点粉黛,唇瓣也无胭脂,无半点血色的面容白的近乎透明,可那双灵动的眼眸却夹杂着无限的同情与痛恶。

    她同情的,是他那早已被人忽视遗忘的母亲,她痛恶的,是造成他母亲悲剧结局的世道。

    在向下看,纤细的脖颈上有两道十分明显的掐痕,被隐隐约约的藏在毛领之中,却像火一般灼痛了盛舒怀的双眸。

    回想起她今日在马车上的声嘶力竭,那一句句刺痛他胸口的言语,以及不惜付出性命,也绝不向他低头的狠厉。

    心底某处好似被埋入了什么东西,挖不出,但那隐约的如同石头一般的触感,却在不停提醒着他这东西的存在。

    “我以为夫人会因二公子……而多少会有些芥蒂。”宋婆子掐着时机出声,语气有些小心。

    喻幼清音色冷冽,“他是他,旁人是旁人,迁怒于人,非君子所为。”

    仅一瞬间,宋婆子只觉眼前少女好似不像从前,周身气质都好似脱胎换骨,可只是眨了眨眼,她又恢复那副病容,声音微弱,“婆婆,我有些冷,回去吧。”

    ——

    这个冬日,京城内发生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死寂的日子挑起阵阵涟漪。

    先是大公主爆出重病,周身肌肤溃烂,恐怖非常,与她亲近之人均被传染,一时间人心惶惶。

    谁知二公主的驸马,也就是那陈国公的大公子陈顾易,竟也出现相似症状。

    这陈顾易在娶二公主之前,曾与大公主有过一段旧情,此事一出,二公主疑心乍起,怀疑二人有染,竟然亲自跑到宫中一手搅黄了了大公主将要定下的婚事,还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陈国公只觉面子有损,要和二公主和离

    这两位公主各有一位同母皇兄,两位皇子也因此而大打出手,跟随两位皇子的群臣也开始互相讨伐,朝中上下一片混乱,皇帝更是龙颜震怒。

    与此同时,盛大将军的二公子盛舒怀,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纨绔不羁,日日晨起练功,去太学后更是虚心向学,好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偏偏与此事都相关的喻幼清隐在暗处,享受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眼看到了年根,盛荣派人送信,只说前线战事紧张,恐怕无法回京。听闻此事,原本将军府上下满面愁容,而喻幼清却主张好生cao办,最终也还算热闹。

    “宋婆婆,思盈,你们都回去休息,今夜不用守我。”喻幼清喝了不少热酒,此刻面颊通红,眼眸水汪汪的一片,像只软毛兔子。

    今夜是除夕,她命人将宋婆婆的家人接到将军府来,也将思盈唯一的meimei接到京城,也该让他们家人团聚。

    这些时日盛舒怀未曾来过,宋婆子与思盈早已放松警惕,听到这话,犹豫一阵后还是点头。

    回到房间,一股淡雅的异香在房间弥漫,喻幼清用手指轻揉眉心,并未注意角落中的暗影。

    她随手摘掉本就不多的发饰,咚一声躺到床上,整个脑仁晕乎乎的一片。

    香味越来越重,身上也越发热起,意识更加模糊不清。

    就在此时,方才角落里的暗影缓慢动弹,走到床侧后,黝黑的眼眸中情绪涌动,被压抑的东西几乎要挣扎而出,却仍旧克制着。

    “母亲。”男子声音传出,喻幼清缓慢睁开眼眸,朦胧神色半分不褪。

    看清楚来人后,她眉头轻动一瞬,撑着胳膊坐起,“盛……盛舒怀?”

    说完便摇摇头,甚至还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戳了戳,“这梦好真。”

    不等少女将手拿开,盛舒怀的喉结便飞快滚动,几乎毫不犹豫的握住,将人像自己身上带了带。

    他的身体极热,某处肿胀的快要炸开,恨不得直接将眼前之人拆穿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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