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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漏判词

    

第一百八十七章 漏判词



    陇南的路程还远,闲来无事青梨也会拿那本典籍册看,册上多是记录汴京名人名事,看的人直打哈欠,最末页有篇典故倒有些新奇。

    只是她于书法没什么心得,没看出末页的字迹和前头几页有点出入。

    这典故写:大燕史上有位高贵妃宠冠六宫,高贵妃育有一子,排行老三,三皇子自幼便有悟性慧根,能文能武,堪当大任。

    官家私心看好三皇子,有意扶持。不料一朝宫变,三皇子在争储时落了下风。

    东宫之位落在不受宠的大皇子身上,大皇子是婢子出身,婢子很早就病死,他养在皇后手下,争储之时借皇后母家势力做上太子。

    官家本就忌惮皇后母家,不等发作,大皇子已经雷厉风行,兼有多个武臣拥护,军功累累,直接逼宫逼上皇位,一步一步铲除先帝的势力。

    天家人不讲究兄弟血缘,新任帝王冷血多疑,一上位便发作了不少人,杀的杀,罚的罚,连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武臣都自离京。更别提曾压他一头的三皇子,本欲寻个由头怪罪,三皇子残余势力拼死拥护。

    舆论所压,新帝退而求其次下旨封了个藩王,限期赶往封地。

    前朝未解气,后宫就少不了血腥,三皇子的母亲高贵妃受宠时风光,有传牵扯新帝生身母亲之死,被新帝逼着陪葬进皇陵。

    这册子写说那高贵妃在陪葬进皇陵之时已孕有九月,秘密在行宫产下幼女,由贴身婢子带着,跟在三皇子一同前往封地。

    新帝忌惮封地的势力,时时派着人去监视藩王,而这秘闻中的公主体弱多病,担心被新帝发觉,一是怕被认下带回宫里无依无靠任人蹉跎。二是怕新帝借口先皇已死高贵妃此胎不明血缘,公主小命不保,故而只敢派人养在封地的民间。

    纸包不住火,公主长大成人后身份略显端倪,被派下来的朝廷官员忖度出所以然来。

    公主因着带病,接触的仅房内那几个贴身伺候着的人,性情天真,朦胧间对那前来打探的官员竟生有情愫,官员回京后藩王才发现二人早已珠胎暗结,大怒之余也不忍心过分苛责。

    公主由藩王捧手心养大,说是姊妹,更甚于亲生子女。藩王只告诉公主其有家室还与发妻早育有一子,不想惹的公主伤心欲绝,哭叹痴心错付,产下一子后便郁郁而终。

    公主一死,藩王痛心不已,恨自己失言,亦恨那勾缠meimei的负心郎君。

    藩王无心抚养刚出生的孽种,命人将那孽种送于封地边境的部下收养,部下忠心耿耿,待幼子为所出。藩王又寻来恶徒找官员恐吓险些阉割断其子孙,要他保守秘密。

    官员得知公主身死惴惴不安,又被藩王那遭吓唬的再无雄风育有子嗣,几年过去,恰查出其长子得绝症,手下也只一个女儿,家族重子嗣,其身为主君若不能生子,便要留给旁支吃绝户,不由把主意打到远在千里外的私生子身上。

    官员施计将藩王部下害死,移花接木,接亲生幼子接回京城当养子生养。

    藩王得知消息后,怒火中烧,正待动作,官员已前往封地,负荆请罪,痛哭流涕,袒露心声,承诺会尽心扶持幼子做官,将功补过,为藩王所用,为他传递朝廷消息。

    藩王念及幼妹早死,那孽种也是孤苦无依,身份亦有泄露风险。而那官员若真到用时也有几分用处,几番斟酌,还是应了声。

    几年过去,藩王联合多方势力欲造反,跟那官员秘通消息要他助力。彼时官员日子美满,心有悔意,却不敢造次。又见藩王势大,确有几分赢面,若藩王真推翻朝廷做了新帝。他手下有前朝公主遗子,亦能得不少好处。

    得到官员的回信后,藩王当即号令造反,不料遇多方围剿,朝廷人马似早通晓他此行路线,杀其手下兵将便如死探囊取物般简单。

    等藩王看懂是那官员临时倒戈,同朝廷的人马一起围剿他时,已无转圜之力,不及将真相说出口,一缕冤魂死在刀剑之下。新帝给那官员封了个功臣之名,真相便如沙砾随风消散。

    这典故到此结束,末尾有几句不知是谁写下的判词:自负其才以为cao控,皆是无常幻影。欲习人心看似掌舵,已成棋局傀儡。机关算计诸般印迹,反为命运所缚。

    青梨当个话本子看,越看越觉荒诞,将书卷阖上,昏昏的睡着,未主意到书卷转页还落下一句:师徒一场无奈言明,还望悬崖勒马。

    离拢南还有几日就到的时候,马车轱辘坏裂,修理要花一些时辰,青梨着急赶路,到附近镇子重置换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进到拢南城,冬月检查行李时才发觉那本册子落在了那辆坏掉的马车上,要叫车夫掉头拿回来。

    青梨懒得麻烦,道声不必。她也只是有些好奇孟幡让她送这典籍册子给陆祉的用意,若真要让她真送去汴京,那不可能。

    尽管过了许久,那恶煞疯癫模样还深深刻在心里。

    他们的事由他们牵扯,她还等着回去看俞姨娘呢。

    马车停在城郊,入目却是院前站着个青色素袍的年轻公子,那人终于等着她来,眸子亮闪,柔声喊着:“小五。”

    ***

    新年是在拢南城中过的,谢京韵给俞姨娘在城郊置办一处宅院,远离闹市,有山有水。

    他此行还特地叫身边的安岩带上兰烟,想着就是女郎回来,主仆重聚,兰烟俏皮伶俐,逗的大伙儿心里都高兴。

    众人跟俞姨娘在院子里的土坑上烤板栗,叽叽喳喳吵闹。

    青梨就坐在廊下笑眼看着,身边也坐下一人,谢京韵看着她道:“小五,跟我一块儿去挂灯笼罢。”

    俞姨娘听见,接过声笑道:“小五,去罢。”

    “都近除夕,哥哥怎么还不回去?夫人该等着心焦了。”

    “小五可是嫌我多事了...?”

    青梨拧眉不答话,眼前人亦垂眸不语。

    青梨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拢南城里,年末该是礼部最忙的时候,不见他回京述职,也不动身回饶州过年。从俞姨娘嘴里得知姨娘此行也是他亲自护送,这人竟留在这待了一年之久。

    他是知道她会来看姨娘,就硬生生在这等着。她不知他到底想起来多少,这院中其乐融融,她只知她若是多言,戳破一些事,只会使两人陷入难堪的境地。

    兰烟从房中拿了灯笼出来,搬了个梯子靠在院门,“小姐来!”

    谢京韵要主动扶着她上去,却被女郎有意无意的避开。

    青梨扶住兰烟的手臂,将灯笼挂在屋檐下,未看他一眼,对着兰烟道:“快带我去尝尝你们烤的栗子。”

    “好!”

    一溜烟女郎又跑没了影,唯剩一个落寞的影子站在廊下。

    除夕夜里兰烟几个包的饺子,吃饺子时,银牙触碰到硬物,青梨吐出来个铜币,恰巧对面人都吃出个铜币。

    除夕饺子吃出铜币寓意新的一年平安如意,兰烟拍着手笑道:“啊呀!小姐和公子同吃出了铜币,这是喜上加喜。”

    俞姨娘也有意撮合,不停道:“谢公子也吃到了?哎呀,这么多人,偏你们二人同时吃出来,不仅是有福气,这是有缘。”

    兰烟嘿嘿笑着,暗戳戳跟安岩挑眉,设计的这一出,就是想叫两位主子亲近些。

    青梨看出二人的眉眼官司,暗道这妮子嫁了人,心也叫人偷走了,视线落在对面的谢京韵身上。

    他定也是看穿了,却由着他们戏谑,嘴角微微弯起弧度,触及她的目光,以为她是疑心他设计,皱了眉道:“小五....”

    青梨低头用筷子拨弄碗中那枚铜币,道:“巧合而已,若这世间各人真讲究缘分。便不会有这么多有情人分离。”

    屋内安静好一阵,才重新开始笑笑闹闹。

    那人脸色一白,凝住嘴角,不再说话。

    当夜姨娘寻了青梨说话:“谢公子为人处事妥帖安稳,这一年来他为了你帮着阿娘置办院子忙上忙下,阿娘不是个眼瞎的,连我手下的风晴都说谢公子待你一片痴心。怎么偏你瞧不见,何必将人一推再推?”

    “你阿姐早去,我只愿你寻的个能依靠之人安度此生....外头打打杀杀,你好容易才回来,就别走了。”

    青梨看见姨娘鬓发之中已生有稀疏白发,阿姐这一死,对姨娘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她心有旁的想法,却无法反驳,只道:“我明白的。”

    除夕一过,趁着还有点雪,兰烟和冬月拉着青梨在院前堆砌雪人。

    谢京韵走至身后,等了这许久盼着人回来。可惜人是回来,心却是隔着银河。

    他思来想去,打定主意要同她说清楚。

    “小五,我有些话跟你说。”

    女郎蹲在地上,头都没抬,只道:“什么话?哥哥就在这说罢。”

    “小五,此事得你我....”

    还未说完,门前传来踏踏脚步声和一阵兵骑声。

    院中众人皆抬起头,只见一个肃冷的马车停在院前,后头跟着一群身着御林军盔甲的侍卫。

    青梨戒备的站起身,却见那马车帘拉开,里头坐着位披着玄狐披风的公子,乌墨眉,丹凤眼,姿态一如既往的泰然。

    瞧见这熟悉的竖子,青梨的脸色霎时冷下,冷声道:“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