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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摸不透

    

第一百二十五章 摸不透



    青梨和贺兰秋坐的席位好巧不巧就在王安倩的对面,她还记得饶州那点子龃龉,身边带有几个帮腔的贵女,几下就跟贺兰秋拌起嘴来。

    贺兰秋最看不上这嘴上功夫,跟王安倩约定席面结束后一同去东郊打马球,输的人得心服口服道声不是。

    二人吵闹的功夫,忽听一声唤道:“夫人,小公爷已经祭拜过天地祖宗,从太庙出来,加冠完就要来这儿,夫人先准备着罢!”

    弱冠三次加冠,由父兄冠礼,赵且独子,父亲又已去,便由堂兄来主持,在男席那边加冠,再会过宾客,便往这女席来拜见母亲。

    不一会儿,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女席的人皆站起来,青梨朝刘氏看去,见她神情虽喜,却带着点忧愁,紧抓着身边嬷嬷的手,那嬷嬷似在出声劝导着什么。

    随着一声爽朗带笑的:“母亲!”赵且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身着朱砂织锦束腰袍衫,身子高大,过帘时都是低着头,乌发用一抹红的发黑的润玉圆簪高高束起,穿衣佩玉如他本人一般张扬洒脱。

    青梨看见他腰间别的还是她给他做的木质剑鞘,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人也不嫌,竟还天天戴着。

    他走近时脸上那笑愈发的亮眼,好比冬日暖阳一样明晰,引的席上王安倩一眼不眨地瞧着。

    他在笑,那刘氏却忽得抹过帕子恸哭出声,叫女席中人都吓了一跳。

    赵且蹙眉,出声问道:“母亲,怎么了?”

    身边的嬷嬷红着眼眶笑道:“夫人这是高兴的。爷既已加冠成人,以后可不能再作兴闹事了!”

    赵且瘪了瘪嘴,道:“方才才接过官家的旨,我如今已是金羽主令,若我不稳重,底下的兵怎么办?母亲不必忧心!”

    女席的夫人皆随声附和着,刘氏笑着擦过眼泪,道:“如今你既已成人,得跟叔伯兄弟几个齐心协力,不可再依着性情任性。官家垂怜,你不能居着你父亲的军功胡来一气,行事前切记得在心里过过慎独二字,可明白?”

    赵且应道:“母亲,我明白。”他继续笑,看了看四周,问道:“母亲,父亲那把夜呈剑呢?”

    嬷嬷道:“爷怎么光想着剑了!还没拜过夫人呢!”

    女席一片笑声,赵且也忘了这茬,道了声不是,即刻跪下磕头。

    青梨看见刘氏眼泪哗啦啦落雨般的掉,她心有不解,刘氏瞧着可不是喜极而泣,那眸子里盛着的满是担忧和彷徨。

    赵且拜磕三次后起身,身边几人抬着一柄长剑出来,四尺四寸,铁青剑鞘,似重的很,两个侍从抬的十分吃力,赵且拿在手里却十分轻松,他握住剑鞘,将那把剑举了起来,道:“谢过母亲!”

    刘氏见状嘱道:“莫再这耍剑,担心吓着了夫人小姐!”

    “母亲放心!我出去耍!”

    赵且转过身拜过几个夫人,黝黑的眼睛在女席中搜索着,一眼就瞧见心爱的女郎站在最右侧,头戴朱砂绒花,身着天水蓝齐胸襦裙,她朝他盈盈笑了笑。

    赵且今日高兴,看见她笑心里更是热烘烘的,又不能停住脚捉了她来闹腾,只得大踏步又出去了。

    女席重又落座,几个夫人跟刘氏恭维着:“公爷瞧着已稳重不少,往后定能袭将军爵,当个大将军呢!”

    “这猴样不给我惹祸都够我烧香拜佛的。”刘氏笑着应酬人,眸中却满是荒凉。

    青梨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又想到二皇子那日阴狠瘆人的报复之语,还有陆祉那些见不得人的盘算,她心里竟隐隐生出些不安来。这不安是为自己,还是为赵燕初,她摸不清。

    ***

    一场席面到最后,贺兰秋跟王安倩眼神对上,双双福身退下,撸起袖就往东郊马场去。

    青梨跟常夫人走至前廊,觑见贺兰木站在不远处等她,她心里亦升起一丝殷切,有木在身边,单是闻着他身上的中药香,那点不安就能消散。她跟常夫人寻了个借口脱身,常夫人当她是要留下来同那赵且说几句话,也就装聋作哑,带着嬷嬷回了府。

    贺兰木见女郎走过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心起担忧,问道:“阿梨,可是上回那病没好全?”

    青梨定睛含笑,嘟了嘟嘴儿:“身子是早就好全了,只是见不到贺兰神医。心里好不了。”

    贺兰木禁不起撩拨,垂着眸道:“医和院近来事多,阿翁手下人少不够,等过了这阵......”

    青梨见他总拿她的浑话当真,无奈笑道:“你忙你的,我又不是...”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沈小姐,夫人说要寻你再吃盏茶!”

    青梨转过身,认出那人是刘氏身边的嬷嬷。

    青梨跟着她走至会客席后面的大院中,长庭四房,到达卧阁样式的屋前,嬷嬷叩门朝里道:“夫人,沈小姐来了。”

    那嬷嬷没跟着进来,青梨开门只见刘氏一人,她站起身,脸上余有泪痕,青梨走近才看清她的眉眼,长脸薄唇,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福身行礼,喊道:“夫人。”

    刘氏朝青梨走近了些,温和笑着:“我这样仓促叫沈小姐来,可耽误你的事?只是席间有些话当着众人不好说...”

    青梨摇摇头,道:“借住常府,是为客人,繁琐事没多少的。”

    刘氏嗯了声,看着青梨的眼睛,忽喊道:“阿梨。”

    青梨愣住了神,没料到刘氏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她,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阿初常跟我这样念叨你,你家中之事他都同我说过,你是个好孩子....他可有把那镯子交给你?”

    青梨点点头,思忖赵燕初这人是怎么说的....刘氏继续握住她的手道:“很好,这样很好,只是委屈了你...其实我这辈子也只想看着阿初能安安稳稳过个好日子,娶妻生子,不要甚么荣华富贵,功勋战绩,跟那常家小子一样庸庸碌碌也没甚么不好。可他继了他父亲那股倔劲儿....偏要那劳什子的爵位。从前他父亲日牵肠夜挂肚的,也尽是那些士兵将士,可....”

    刘氏没有往下说,顿了许久才道:“官家心思深沉多变,我早说过,这天潢权贵,少有人能接住的!阿初如今及冠,当了金羽主令,秋后要应征,我实在担心他...此去会没有命活。”

    青梨稳住身子,劝慰道:“夫人放心,他武功高,又熟读兵书,绝不会有事的。”

    刘氏双眼失神,喃喃道:“便有千百般本事,也不敌上头人张张嘴一句话的功夫。”

    刘氏温暖的手和柔和的语调很像俞姨娘,青梨不知为何十分触动,她知道刘氏没有恶意,刘氏说这许多,隐隐透露着一些什么,这些捉摸不透的话让她心里再度乱起来。

    刘氏说到最后哽咽着声,似不想在小辈面前失态,竭力噎住,转过身去抹了泪,可转回来时眼里顷刻又盈有泪水,她重又抓了青梨的手,这次的力道很重,像在紧紧交握住什么,既像是嘱托,又像是不舍。

    “好孩子,阿初顽劣,却没坏心。他从小父亲早逝,虽有兄伯几个教导,却总归是寂寥...阿梨,你若真心对他好….他愿意把命都给你的.....”